不出半个时辰,就有马蹄声远远传来。几名白衣男子发冠高束,一身衣衫料子极好,干净的衣着更是趁着肤色白皙。几人一马当先朝月华宫方向奔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派得意之色,白衣上沾着些许血迹,他们一行人毫不费力清洗了山下的分坛,正打算一鼓作气掀了总坛,又师兄弟间争着抢功,便一个比一个抽马鞭子抽的狠,快速的行进中并没有看见路边的一丝光亮。
马匹过去,几颗被切的整整齐齐的人头从那几名弟子脖子上骨碌碌滚下,几人眼睛还未闭上,那马便跑出了几里,留下一地的尸身和人头。
后来的人看见这些尸首不由暗暗心惊,看来这月华宫的确不是容易攻下的,便不再冒进。各个门派掌门人一商量,便不再让这些人分散,而是让众人聚集在一起,平铺着向前推进,这不是最聪明的办法,却是最保险的办法。月华宫的人虽然厉害,人数却少,就算用什么恶毒伎俩,横竖不过几百人,在这由十二个武林正派联合的几千人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虽然有些门派怕走在后头抢不到功劳,又怕走在前头没了性命,便也勉强答应了这个提议。
十二个正派人士缓缓行进,每遇到一处机关和反抗便将那些人尽数杀死,如同一个石头碾子,缓缓碾向一个脆弱的鸡蛋。
崇云教众已经损失了大半,剩下的不足一百人,这些人明明知道对手的战术,却仍然无法抵抗,他们的武功虽然都是一流高手,但是没人能讲他们的力量组合起来发挥到最大,群龙无首,也不过是一些虾米。这样的局面明显的处于下风,大家只有一个盼头,便是教主战胜赵成德早点回来,只要教主在就一切还有转机。
侍卫队长还算是这些人中比较冷静的,一直在不断指挥着反抗和躲藏,不让十二门派的人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然而月华宫只有这么大,他们仗着人多一寸一寸的寻找,早晚会找到他们。
混战之中,侍卫队长只盼着教主早点回来,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安慰着自己和大家,“兄弟们坚持住,教主会回来的!”然而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身体被一柄长枪贯穿,剧烈的疼痛使他的面容扭曲,眼中看见那落到山下的夕阳洒了漫天的霞光,他直到死,也没能等到教主回来。
天上红霞弥漫,如同血液染红了半边天,每个人都在期盼着奇迹的发生,然而直到他们死去,奇迹都没有出现。
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是个女人,是曾经给教主做过清粥的厨娘,教主只吃她做的粥是她一直以来的骄傲,死时唯一的念头也只是,她到了地府还继续给教主做粥。
伴随着这个厨娘的死,盛极一时的崇云教,覆灭了。
当严洛一瘸一拐的回到他的月华宫时,一切早已不是他走时的模样。那些等待着他的人都已经亡去,辉煌的宫殿都成了废墟。严洛一身鲜血,衣衫破烂,拄着一根木头的拐杖,站在那破败的月华宫门前。
他想起了曾经的崆峒,曾经的大公子府,曾经的苏夜,果然是,韶华易逝,盛名难在。
该走的都走了,世间,只剩下他一个严洛,无亲无爱,形影相吊。
☆、九十章 平淡
九十章平淡小镇外的郊外青草一片绿油油,微风吹动草地一片片起伏,微风带着泥土的味道吹入鼻腔,倒是让人心旷神怡。一辆马车缓缓走到镇外的小桥上,桥下溪水清澈,几尾游鱼甩着尾巴游到下游。
两辆马车缓缓行过小桥,后面的马车上载着一马车的货物,都拿蓝色的布盖着,也不知是什么。车上坐着一个车夫一个伙计,前头马车有车厢挡着,并不能看见车里的是谁。
不多时已经到了小镇的城墙门口,有两名官府的士兵站在城门口,手里拿着长枪,百姓们都排着队通过。墙上贴着一张通缉的榜单,也被雨水打湿的模糊不清,早已不知是什么年月。只能模糊看见几个字“崇云教主缉拿赏黄金百两”,画像上点点墨痕模糊一片,已经看不出那人的本来面貌。
黄金百两的赏金足够那些贪财之人争相冒险,但是自三年前崇云教被围剿之后教主严洛就再未出现过,放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这些赏金猎人就算再贪钱,找不到人也没有办法,便只能作罢,至此这张通缉榜便和废纸一样成了摆设,偶尔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也许会瞧上两眼暗自心跳又可惜一番。这样俊朗的男人,怎的就是朝廷钦犯呢。
终于到了检查马车的时候,官兵说是检查,也不过是想从过路人手中捞点油水,一个小镇,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邻居,原没什么可查的。
“哦,是赵老板啊,上货去了?”官兵走上前,笑着看着那马车。
马车里的人抬起了帘子,一只手从帘子里伸出,这是一只男人的手,皮肤虽不甚白皙却也细腻,不像是做过粗活的。手指上带着翡翠的戒指,代表着这人殷实的家境。“官爷辛苦了,布庄的生意不错,倒是靠官爷多关照。”那人声音低沉,说着客气话,语气却也是淡淡的。
“没事没事,我们的生意……”那小兵眼睛一眯,嘴上挂笑,“还要靠赵老板多多照顾呢。”
“自然,”那人应了一声,抖了抖袖子拿出一锭银子,足有二十两,“军爷辛苦,这是茶水钱。”
那小兵的眼睛都被那银子反射的光点亮,忙不迭伸手去接。
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马车缓缓走入热闹的小镇,小镇内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春日的午后阳光最是温暖,马车里的人听见车外的热闹,心里也有几分松动。低沉嗓音从帘子内传出,“停车,我下去走走。”
马车停下,一个年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下了车,身材颇高,穿着一身不算太贵的缎子褂子,剑眉星目颇为俊朗。只是嘴上两撇小胡子使得他添了几分商人气息,这人眼神中也没有商人应有的精明,只是一派古潭无波,似是未把什么事放在心上。
那赵老板在街上慢慢走着,眼神扫过街上的一砖一瓦,最后在一个卖萝卜的摊前停下脚步。卖萝卜的是个小媳妇,每次见赵老板来都红透一张俊脸,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似的,见人一来就手脚麻利的包了一包萝卜递给赵老板。
“婆婆怎么没来?”
话不多的赵老板主动开口和小媳妇说话,小媳妇愣了一愣,随即叹道。“婆婆她……已经过世了。”
“也是,终究是年龄大了。”那人拿着萝卜点了点头,递了银子便走了。
“哎,找你的银子!”那小媳妇拿着一把碎银子喊时,赵老板已经走远。
马车最后在“念业”布庄门口停下,一行人下了马车开始搬运布料。赵老板也没摆老板的架子,也动手开始搬那些布匹。倒是伙计阿福比较激灵,帮着布置,“哎哎,那个蓝底白花的放那,那个深色的离浅色的远一点。哎老板你就别动手了,我来我来。”
阿福不由分说抢走了赵念业怀里的布料,赵念业也没说什么,走到柜台前跟老掌柜打了个招呼,便要进屋去。
“老板!”那老者拿出手上的账本,递到赵念业跟前,“这个月的账……您看看吧。”
赵念业便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手中执着一支朱笔,在账本上画了几笔。乍一看来却向皇帝的批红,只是他是老板,也没人会对他的习惯说什么。赵念业总能一眼就挑出有问题的账目,掌柜的和几个账房都不敢大意,也不敢做什么假。做的好的,赏的银子让人眼红,做的不好的,便直接走人,赵念业不会有半点的犹豫。
他的心里似乎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左邻右舍的姑娘都盯着这个没有娶妻家境殷实的单身男人,却不管扔了多少手绢都得不到回应。有的姑娘甚至放下了身为女儿家的面子去托媒婆来说媒,都被他不冷不淡的挡在门外。姑娘们的面子扫了一地,就再也没人再来提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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