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念业不紧不慢看完了帐,刚要合上账本中却飘出一张纸条。赵念业伸出两指夹住那张下落的纸条,好奇的打开。
“这是什么?”
“哦哦,这是一位公子订做的喜服,上头都是那位公子的身量尺寸。”老掌柜擦了一把汗,想起那日那位公子来量尺寸的时候他便随手夹在了账本里,这纸条若是丢了,定也是难逃罪责。
“尺寸……那你说说这位公子的身量是什么样的。”赵念业看着纸上一个个数字,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一个轮廓。
“这身高嘛,七尺,与您差不多,稍微矮那么一分。身量嘛,比您瘦些,也算是玉树临风的公子了。快要成亲了,这喜服咱们店是做的最好的,他也是有眼光。”老掌柜比比划划说完那人身形,还不忘拍一拍这赵老板的马屁。人老了,都混成精了,东家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都知道的门清。
“原来是这样……”赵念业放下手里的账本,“成,你们去忙吧,这些布料要点好了入库。别弄混了。”随**待一句赵念业便回了后屋,屋内一桌一椅一床,与外头布庄的红火生意并不相符的朴素。
唯一的装饰是墙上的一幅画,画中一位男子在一棵数下练剑,眉目星彩,衣袂飘扬,一派英姿飒爽。赵念业负手走到画前,伸出手指抚摸着那画中人,慢慢将脸颊贴上画中人的脸,鬓角已经有数根银丝。
赵念业声音中带着沧桑的沙哑,“苏夜……桃花又开了,你为何还不嫁给我。苏夜,我终是杀了你的师父,你还恨我吗?苏夜,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小镇,我便带你来这里。那个卖萝卜的婆婆也过世了,这样也好,你在那边也能问她买萝卜。苏夜,你过的好不好,苏夜,那边可还冷吗?”
原来这个布庄的老板,正是被通缉的崇云教主严洛,他不但没有远逃,反而就在月华宫山脚下的清流镇住了下来,所谓大隐隐于市,竟没有人发现他的身份。
那日与赵成德的决战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说两人都死了,有人说严洛被赵成德杀死,至今没有定论,严洛也并没有再出现过,使得那一日终究成了武林上的一个谜案。
严洛贴着那张画像坐到了地上,自言自语似的说着一些话,手中攥着那支玉笛。这并不是进入过苏夜身体里的那支,却是苏夜吹过的,严洛每日摸着这暖玉,便像回到了那一夜。他强迫自己日日想起苏夜的样子,他怕有一天,他自己都不记得苏夜的模样。
“苏夜,今天在茶馆里听说,你的那个五师兄因为帮着十二正派提供月华宫地图,为剿灭崇云教立了功,又带领着崆峒日渐壮大,近日被推举为武林盟主。你那心心念念的小师妹,现在也成了盟主夫人,当真风光无限。苏夜,你对那小妮子就死心吧,她已经是盟主夫人了,怎么会瞧上你呢,你就凑合凑合和我过吧。”严洛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说话随意而自然,倒像苏夜真在他眼前一般。
“其实那天,那钗子被我扔了后,就没找回来过。我送给你的那个,是我派人去现磨了一个,费了不少功夫呢。你说你也不珍惜,不知道丢在哪了。不过丢了也好,免得你再想起你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师妹,你一看他,我便打心眼里的不舒服,恨不能直接杀了她让你没的可看。哈哈,我知道你会恨我,所以我不会杀她,你放心吧。我要是想杀她,她早就是一堆白骨了,哪里还有命做那盟主夫人。看你,又皱眉了,你皱着眉头的样让我又喜欢又心疼,来,我给你抚平。”严洛说着便伸手抚上了那画,细致的抚摸着画中人的眉头,眼神耐心而又专注。
“唉……老板他又……”阿福凑到窗口,伸着脑袋看向屋内。
“嘘……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也没办法,由他去吧。”老掌柜叹了一口气,拽走了趴在窗边唉声叹气的阿福。
屋内的严洛竟然毫无所觉,脸上带着笑意与苏夜“相谈甚欢”,把一路上的见闻都讲给苏夜听,时不时想起当年的事,便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说着,放佛那些记忆是他活下去的一切动力。
☆、九十一 抢亲
九十一抢亲日子一日一日过去,镇东的一小片桃花林从开始的几个花苞开到了一片绚烂。严洛每每经过那几颗桃树便会出神,在料峭春风中站了多久都不觉冷。怕看见,偏又想看见,明明知道见了要伤心,偏是忍不住要看,有意无意偏要路过这里。
正在严洛出神之时,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花开花落不随意,人去楼空泪空流。劝阁下莫要伤心过度,凡事皆不绝对。”
“你是……?”严洛转过身,一个手拄竹杖身着道服的男子映入眼中,手中还拿着一个幌子,上写“十算九不灵”,典型的江湖骗子打扮,到让严洛有些发笑。这骗子好不长眼,居然骗到他的头上来了。
“阁下若真是爱这桃花,便耐心等待,峰回路转,转机便在前处。”道士说着手指朝前方,一张脸上带着江湖术士特有的神秘表情,也不解释他这一句话的意思。
道士倒也不似那些骗子一般举动轻浮,说话似真似假,意有所指。严洛皱着眉头看这人半天,也不知这人搞什么花样,这人说的似都在他心里,又似随意开口,他并不明白是被这道士看透了还是这道士胡扯。正欲上前一问,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道士!你这是去哪?快跟我回家。”远远跑来一个身影,一袭锦缎衣衫也因慌忙赶路染上了草地的绿色,跑到道士身前伸手便将人手拽在手里。“你算的不准,输了便输了,快跟我回去做我的男妾。”
“宇文公子你放手!”那道士剑眉一皱,脸色不自然甩开了那俊朗公子的手。“你此生要娶一妻两妾,都是宇文老爷安排好的,怎的就说不准?”
“我说不准便是不准。”那公子不屑一笑,反倒更过分将手臂揽紧了道士的腰,“老爷子要娶让他娶去,我是一个都不要。我这辈子就娶一个,那便是你。”
“你……”道士一时语塞,“你来找我算姻缘,根本就是没诚心。”
“我是诚心诚意想娶你。”那公子二话不说将人手握紧,“不管他们怎么想,我是娶定了,什么传宗接代什么伦理纲常,跟你比都是狗屁。”
“你……真是个混球。”道士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这么扯着脸上有些不自在,却还含着一丝隐秘的甜蜜。便没有再甩开那公子的手,反而将手指握紧。
“这位公子,我和道士有事要办,就不能继续给您算卦了,不收您的卦金了,不用谢我!”那公子一连串说了一堆,还没等严洛解释就扯着那道士跑远。
“……”严洛看着有说有笑拉拉扯扯的两人,怅然若失许久。只是那道士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真的会有转机么。
“念业”布庄,虽然才开张两年,也办的红红火火,已经渐渐成为了小镇上较大的一家布庄,有头有脸的人都喜欢来这里订做衣裳。原本也只是那些想看帅气的东家的姑娘们爱来这店里逛逛,加上这里的布料都极有品味,久而久之就出了名气。老掌柜一脸和善,平日里打着算盘看着账本,来了大生意便会亲自领着去后头量尺寸。
这一日有个水灵灵的姑娘走进布庄,看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姑娘年纪不大,眼神却是极为伶俐的,没去看布料而是直接来到了老掌柜的柜台前。“掌柜的,前些日子定的衣裳,可是做好了?”
“哦,您是宇文府上的,宇文二小姐的嫁衣已经做好了一天了,这就带你取去。”老掌柜认人功夫倒是一流,一眼就认出这姑娘的来历,便颤巍巍带着这丫鬟掀了帘子来了后屋。
屋里挂满了做好的成衣,都挂着木牌,记着哪家人家订的,万不能弄错。屋子正中挂着两件喜服,红色的料子染的极好,极为艳丽又不俗气,那姑娘一见绣了金线凤凰的嫁衣便有些耐不住了,眼神中都闪烁着光彩,喃喃道,“这衣裳真好看,我们小姐穿上,一定美极了。”
“那是,我们念业布庄的嫁衣,百十里地都闻名的,哪个姑娘成亲都要来这里订做的。姑娘现在还小,若是以后要穿着衣裳了,也来这里便可。”老掌柜及时夸着这店铺,又忍不住逗着小姑娘。
“哎呀你说什么呢,谁要嫁人了。”姑娘脸上果然出现一抹绯红,“快收拾收拾,明儿可就是婚期了。”小丫鬟伸手便将架子上的婚服取下,女装叠起后又去取男装。拎着男装一抖便将衣服撑开,虽没有嫁衣上那么华丽的绣文,却也能想象出这新姑爷穿上这身衣服也是仪表堂堂。
红色抖落间严洛掀开帘子进了屋,见到那丫鬟手中的衣衫愣了片刻。那丫鬟动作本来就利索,几下便将衣裳叠了起来,偷瞄一眼严洛,叫了一声赵公子好,便飞也似的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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