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子柴耸耸肩。
高妍立时惊出一身冷汗,在营地里一通告问,从彭蠡处得知他逃走之后又回营来,吓得面无人色。后来还是燕家人告慰她道,高栾与燕白鹿一道进林子里找人去了,大约是迷了路,那燕白鹿是燕家后人,必然会保高栾周全,高妍这才勉强安心:“那可否再派些将士前去寻那两人?”
燕家人也不敢怠慢,当下派出探马斥候搜了一夜,没有结果。第二天,彭蠡坚决启程:“这位少姑,你也知道事干重大……”说着看了眼燕家的军队。燕家将门之血,素来守卫国都,不到特殊时刻极少外派。彭蠡递给她一个为难的眼神,“我等已耽搁太久,不得不走啊!”
高栾大哭:“我一个弟弟至今昏迷未醒,另外一个愈加年幼,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安心离开呢?如若军爷执意要走,还请留下清水和食粮吧,我们一家人不愿分开,就在这里等幺儿的消息!”
彭蠡十分为难。这时候,车里突然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留下一半人马,在这里寻找高家二公子和小鹿。”
“扬哥!”
姜扬撩开车帘,低声道:“长卿高烧不醒,这荒郊野岭没有大夫,得不到好的救治,我是一定要将他带走的。你……你也最好随我们一道延医去,看看身上有什么伤。”姜扬一直不敢看她的眼睛,说到此处十分羞耻,涨红了脸,但还是坚持劝慰她,“长卿醒来一定希望你在他身旁,是不是?你不是一个人的长姊,长卿需要你的照顾,有这么多人守在这里,幺儿没有事的。”
高妍含泪,终于退到一边,撩着裙摆走进长卿车里。姜扬的视线跟着她,直到那道车帘放下,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挥挥手,“走吧!”底下将士按照西府军、燕家私兵编队成列,护卫在车队两旁,黑马玄甲,白马银盔,在新雨后的天空下往国中进发。
姜扬的篷车此时被护卫在最中央。他往前方望去,只看得到高长卿所在的篷车,却见不到他想见的那个人,心乱如麻。从昨晚到今早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像一场大梦。他只记得肉体上的极致欢愉,却完全没有记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不明白,一向内明的自己怎么会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何况在这种时候,他、他怎么可能会如此糊涂?!实在是十分蹊跷。
但虽然满腹疑问,姜扬却不敢有任何怨言,也不敢做任何辩解——不论他怀着怎样的初心,事情做了就是做了。高妍的神色已经告诉了他一切。她显然对自己十分厌恶,畏之如虎,高妍是长卿的姐姐……如果长卿知道他对高妍所做的事,会如何看待他?!姜扬不敢去想了。
急行军一日,姜扬托彭蠡去前头询问高长卿的伤势,彭蠡回来只是摇头。姜扬沉默了一会儿:“附近有什么城池?”
彭蠡一愣,遂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扬哥,万万不可!现在这个时候暴露行踪,前功尽弃!”
“已经暴露了!” 姜扬心里烦躁,口气也变得不善,毫无耐性地截断他的话头,“你以为黑衣人自哪里来?恐怕早就有细作潜伏在我们身边!我看长卿脸色苍白,恐怕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如果这个时候得不到妥善的医治,我如何过意得去?”
“扬哥!大事要紧!”彭蠡苦劝,“我……我也十分敬重高公子的为人!不枉杀无辜,不恃强凌弱,慷慨肯为人死,毁家纾难,而唯恐人知!当日……他怕扬哥你的伤口感染,还帮你吮出了坏血,还特意嘱托我不要告诉你!这样的人疾病缠身,也是我不愿意见到的!”
“竟有这样的事!”姜扬震惊。
“只是扬哥现在身负重托,前途未卜,实在不能为了高公子耽误行程……”
“够了!”姜扬突然抽剑断案,彭蠡赶忙跪下,“扬哥!”姜扬自知失态,粗喘了几口气,“这样的义士为我而受伤,我怎么能以大业为借口,弃他不顾!他今夜再不醒,我们就找一处城池,为他延医!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
彭蠡走出篷车的时候,盔甲里头的军衣都湿透了。跟从姜扬多年,他从来都温和待人,心胸大度,还从不曾看到他发这样大的火!他拔剑的刹那,彭蠡分明感觉到了杀气!扬哥竟是那样地信任高公子么?竟是要为他对兄弟拔刀相向!彭蠡不禁有些心寒。但是那高公子又的确是个讲义气的真君子,彭蠡虽然嫉妒他,却也钦佩他!只希望他日后能辅佐扬哥,不要辜负了姜扬对他的情谊!
当夜子时,姜扬被营地里的喧闹声惊醒,一瘸一拐地下了车,发现前头的篷车里亮起了灯。他隐隐约约似乎听到高长卿的声音,心下大喜,快步上前想看看他是否安好,却又停下了脚步,面有愧色:自己做下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当有何面目见他?他想到灯下,高长卿低头时婉顺真挚的眼神,心中一痛——自己难道要亲口告诉他:我辜负了你的信任,侮辱了你的姐姐?
他看到车窗里印出高妍哭泣的身影,更是痛不欲生:她现下肯定是在与家中唯一的男人哭诉吧?长卿他……已经知道了他犯下的过错吧?
姜扬闭上了眼睛,招来彭蠡,“你……你代我去问候一下。”
彭蠡奇怪,“既然扬哥如此担心高公子,为什么不亲自去呢?”他脸色一变,伸手搀住他,“莫非是腿伤又复发了么?”
姜扬摇摇头,面色凄楚,用眼神示意他快去。彭蠡不知隐情,愈发糊涂,便找黑伯问候了一声。姜扬远远地看到黑伯入到篷车内,不一会儿,高妍便下车来,毫不掩饰眼里的戒备与厌恶:“长卿刚醒,烧得糊里糊涂,身体还虚弱得很!他为了你吃这样的苦头,又要遭受家人被辱的屈辱,你还想去气他么!你未免太自私了!”
彭蠡站在一边,听罢大怒,把斩马刀推出一寸:“不得无礼!你可知他是谁?”姜扬见他口无遮拦,赶紧按下他的刀。高妍讽笑,“他便是周天子,犯下这样的过错,也不可饶恕!”
“好了,都不要斗嘴,有话好好说!都是我的不是,你们二位不必再为我争执了。”姜扬低喝一声,将彭蠡遣退。他扶着车厢上前几步,高妍畏惧他,不自觉往后一退,随即流露出屈辱的神情,偏过头去。她无法忘记这个人是怎样折磨弟弟的!让他高傲的弟弟甚至有了去死的念头!方才她为他擦拭身体,只要一想起全身上下那不堪入目的欢爱痕迹,就忍不住泪如雨下。
姜扬单独面对她,也需要很大的勇气,更何况高妍哭得梨花带雨,让他十分烦躁。姜扬本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此时在半空中一顿,低声道,“少姑,在下昨夜孟浪,冒犯了少姑,但我并非少姑所想的无耻之徒……唉,我现在说这些,你也不会信我了。现在所幸长卿没有因为我的缘故……唉,人醒了就好,人醒了就好。再等几日,我会亲自向他负荆请罪,给你们一个交代,少姑现下且委屈几天,少姑以为如何?”
高妍以袖拭泪:“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一切听凭足下的意思吧。只是我弟弟心性高洁,恪守祖宗立下的门风,如今你对他的族人犯下这样的罪孽,他恐怕不会轻易饶恕你的!”
姜扬最怕的就是这个,一想起高长卿日后将以如何鄙薄的眼神看待自己,就心痛得几乎站立不稳。但是他难以压抑心中的渴慕,眼见高妍转身离去,不由得伸手唤道:“少姑!”高妍冷淡地问他还有什么事么。
“我担心高公子的伤势,能不能等他睡着后,让我……让我看他一眼。”
第12章
高妍浑身一颤,戒备地端详着他,见他眼中竟是热烈的的痛苦与歉疚,一时之间竟然僵在原地,难以开口。按理来说,因为那药药性极大,会让人神智失常,昨夜的事情姜扬当是一点都不记得,否则也不会以为他逼迫自己做过鱼水之欢。但是从他醒来到现在,他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无不以弟弟为最优先的考量……高妍身为女子,心思要比男人细腻许多。她联想起平林郡中那些冲着弟弟来的疯言疯语,一时间汗毛倒数。这人不会本来就对弟弟……有那龌龊的意思吧?!
“你还是别来了!”高妍近乎失控的尖叫,“你还想惹他生气么!他听说、只是听说……就吐血不止!他从小体弱多病,你、你现在还不避嫌,是想气死他么?!”
她自知引起身旁的人纷纷侧目,说完便拂袖离去。姜扬跟了几步,无力地垂下手,长叹一声。此后几日,他都特意让彭蠡放慢行军的速度,尽量拣宽阔平坦的大路行走,就希望能让篷车里的长卿能够睡得舒服一点。彭蠡一天要被他差去问候十多次,实在不堪其烦,也一改素来的恭敬,与他谈到此事就很不耐烦:“扬哥,你腿都差不多好啦,既然这么担心,你就自己去嘛!他既然如你所言,是个胸襟宽阔、很有抱负的人,你又何必畏首畏尾!男人之间,一旦打开心胸,倾诉衷肠,有什么不可以一笑而过呢!”
姜扬摇头:“你有所不知,我……我对他的家人做了十分过分的事情,他恐怕很难原谅我了。”
“你总不至于一辈子不见他吧!”燕白鹿不在,彭蠡一人要整束两家的队伍,又要被姜扬逼着去热脸贴冷屁股,十分辛苦,咕噜咕噜仰头喝了一口水,“扬哥,你这般每日在车中愁坐,也不是个办法啊!拖得了一时,你拖不了一世!你这般惦念高公子,根本没有心情顾虑大事,末将担心你这个样子,如何回国中继承大宝!”
姜扬沉吟良久。每日只是这样远远看着,不能陪伴在他身边、亲眼看到他好,姜扬寝食难安。他其实心下早已有解决事情的主意,就是不敢轻易去拿两人的关系作赌注。他明知道现在最好躲得远远的,等高长卿气消了,再与他平心静气地赔礼道歉,一起商量解决。但是偏生,自己遏制不住地想见他,每日踟蹰不定,还为此拖累了他人,实在婆婆妈妈得不像自己。
于是他点点头,“你说得对,不能再这样下去,此事必须有一个了结。既然做了错事,没有这样畏首畏尾的道理。”彭蠡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抹了把额汗匆匆跑开了。姜扬一旦打定主意,也不再迟疑,一瘸一拐地往他车里行去。
黑伯受高妍嘱托,此时想将他拦下,但他一个老人家,哪里拼得过姜扬人高马大,被他一手格开。御子柴靠着车厢,脸上笑得暧昧,扣住黑伯的肩膀:“老人家,年轻人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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