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超抱着装有梅花雪的瓷坛,暗思道:坛中,掌中都是雪,答案扣一个瑞雪兆丰年总是差不多。遂躬身答道:“草民猜,皇上掌中托有百姓福祉,好雪当前,来年可望丰饶。”昊帝脸上缓缓勾起微笑。
谢琛将手上刚折的梅花交在骧手中,挽手施礼分外规矩“谢琛愚钝冒昧猜测,皇上掌中有的,是天下,乾坤。”御容之上的笑问继而加深。
沈骧不慌不忙的把梅枝抱在臂弯中,施礼笑答“骧年幼无资格妄加揣测圣意,故就事论事,皇上掌中唯托有一滴水而已。”
昊帝讶异注目望去,见那孩子已把注意力转到怀中梅枝上,明显一副‘不陪你玩’的样子。显然是已经猜中什么却不愿说明。于是招手将之唤到跟前,伸手扶住其肩欺近身轻轻问:“将你真正要讲是话,附耳说与朕听。你的答案定比他们的更好,对么?”
“若问圣上手中所有之物,需先问圣上往您掌中放入何物。”“哦,怎么说?”昊帝不禁又压低了身形。
“若圣上往掌中放入的是怀柔天下的慈悲,则圣上掌中托有的是天下生平。若放入的是壮心雄图,则圣上掌中把握的便是江山归并天下一统。”清朗的童音反令昊帝倒吸一口冷气。骇然睁大眼睛看定沈骧。好在片刻间回神,整肃神色,抬手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脸颊。
五位少年奉了口谕由内侍们陪着,跑进梅林中去折梅花了。昊帝将两手隐于袖中,望着梅林之中不时闪动的鲜亮颜色,幽幽开言。似是自言自语又象是与身侧的谢淳说话。“沈家何幸,连得骄子啊。”
谢淳同样自语般回答:“延召若能摒弃前意,来日放此子施展才华,必可前途无量。”——“谢卿真说错了。朕是想说:此子若处出于隆氏脉系,当开呈天下之幸也。”
少年们折得梅花拢在一处,由昊帝大致过目,交由小太监分送往内宫各院。为示郑重,昊帝亲自选了一支分叉顶花的梅枝,送往昭阳殿。另有一支枝条遒劲指头前后紧接绽开两朵,被特指送往禁宫外围处沈赫的职守所在。
谢淳接了亲赐的梅枝谢恩罢,请旨领着太子先返回书房。
当晚有年终朝宴,官称为‘赐宴’。赐宴之后封印休朝。依惯例,宴后到会的臣工都将获赐御笔亲书的福字。圣宠厚的大臣还另有赏赐。
此刻昊帝兴致正好,命人在御园暖阁中备了文房四宝,继续运笔写字。谢琛,慕超讨得口谕,返回梅林中继续收取花瓣雪。睿骐玩性未平手上失准,研出的墨干滞晦涩。昊帝笑嗔了两句摆手放他出去,找慕超谢琛一起去梅林。
守忠奉命将沈骧扶上一只坐墩,又把案上一方‘潜龙在渊’金星歙砚移至桌案边。骧熟练地捏着小玉匙点水在砚中,把握着描金腊梅报春墨锭缓缓研磨起来。
昊帝借选笔润丝的功夫,就地选题讲解着沈骧手中的歙砚。坚润如玉,研磨无声,贮水不耗,历寒不冰,鸣如金石,发墨益毫,便有积岁陈墨亦一涤而净,乃砚中之上品。为文人骚客夸为‘文房至宝君子之砚’。案上这方金星砚更是极品之物。
守忠在旁已将檀木杆狼毫润偷膏顺笔锋,顺序的排在‘风雨骤起’墨玉笔架山上。昊帝闪目看了眼歙砚墨池,和声说了句“墨够用了。”
挽袖提笔压入砚中浸饱了墨,在裁好的纸方上一挥而就。一个福字跃然纸上。擎笔审验,墨色浓淡适中。昊帝转头向骧满意的笑笑。
昊帝与骧说着闲话,放下笔回手要茶,发现守忠不知何时已在不远处,正听一个小太监窃窃私语。骧跳下坐墩跑到侧案上捧起玉盏,转身呈到昊帝手边。昊帝伸手接了却转手放于案上。抬手摸了下骧的额头“这并非你分内之事,你不必代为行之。殊不知,有时好心会为无良之人所用。记住了。”遂直起身型重重咳嗽一声,警示身边侍从。
守忠一惊忙将小太监遣开,念叨着“罪该万死”,快步返回御前俯身跪倒。“奴才万死。是殿外侍候二皇子和沈谢二位公子的小厮太监进来禀报,皇后娘娘驾临御园,与二皇子···呃,有些小误会,此刻正在训教。下面小奴才不敢隐瞒才进来禀报。”
‘啪’的一声,昊帝一掌拍在字案上,震得旁边玉盏叮的一响。“传口谕,招皇后、二皇子、沈谢两家公子一同进殿来。沈骧,你这位皇后姑母当真是位贤后。总担心朕徒生闲散之心,不时给朕出点题目,活泛活泛脑子。朕来问你,日前你道是在看《孝武帝本纪》,现在可看了《世家》篇?”
“回禀圣上,骧并为顺读,而是挑着看的。现下刚看过《外戚世家篇》”——“噢,想来你定然记得,孝武皇帝传位昭帝弗陵,并托孤霍光辅政的情节。然行此两事的同时,还有一举措颇呈其人王帝主纸远虑深谋。你可知是什么?”
沈骧略一沉思,想到那一情节之下,不禁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低头苦思半晌才硬着头皮答:“···颁《轮台罪己诏》···”言罢将头低下,两只小手死死攥住体侧袍襟。
昊帝托起沈骧的脸颊,端详了半晌意味深长道:“倒地是延召教养出的孩子,再怎么···也有一颗仁爱之心。也罢,朕来说与你听。孝武皇帝立昭帝弗陵之时,诛其母勾弋夫人,随后赐死宫内所有生育过的女人。”
沈后在环佩叮当香薰缭绕之中端庄入殿。随后进来的三个少年,与其说是走,亦不如说是被提进门。三人衣襟裤腿处明显都有雪和泥土,不肖说已知是被压制着在雪地里跪了很久。
意外得到皇帝遣人送来的梅花,各处宫妃承御无不欢跃。珍而重之的插在精选梅瓶中仔细赏看。唯有沈后在梅枝上找到的,除却讽刺之意就是提放。一枝双叉各顶花蕾,在沈卉眼中的意思便是讽刺:堂堂皇后,色衰如花枝的树皮,而今宫中自有花开正当时的人占着高枝。不需问,便看内宫上下,胆敢如此隐晦恶毒讥刺六宫之主的人,只有惠妍宫主位惠妃谢苧。沈后随之不再有产后体虚之感,传令摆驾向惠妍宫去问罪。
途中得知昊帝此刻还在御园中,并有二皇子带着沈谢两家的男孩在御园中玩耍。一听之下沈后愈发怒火中烧。
“身为皇子须当记得本分。仰仗其母得宠越礼胡为,擅引外男进入内廷,成何体统!闹出纷乱成为诟病把柄,败坏皇家声誉,莫要说你母妃担待不起,连本宫也担不起如此责任。”沈后一进殿门向昊帝行礼后,又拾起持家教子的主母仪风。
皇后手下内侍极有眼色,未敢再加殿外那般行为。有人先行放置垫子,让早已跪得膝盖麻木三位少年坐在垫子上。昊帝引着面孔盯住沈后,真相把手边的茶盏砸过去。见到沈骧泪眼汪汪的求告:要去探看哥哥的情形。只无言的示意准许。遂转而径直发问:“以皇后看,朕能否担当得起着皇家声誉维护的责任呢!”
当晚朝宴气氛诡异甚于往年。昊帝领着一后一妃并驾列席,谢惠妃当晚的妆扮,一改往日的淡雅清俊,可说是艳冠群芳。情势明显压过正宫皇后,并且是得到昊帝认可。沈后眼中隐不住妒火喷炽,显然却是铩羽服低的态度。
两位国舅朔宁侯沈赫、太子太傅谢淳,面色阴郁甚至有些坐立不安,却偏命人调换席位坐在相邻桌位上。沈赫明显露出愠怒之色的时候很少。意味着今晚想借机上前攀情敬酒的人只能望而却步。朝中相熟之人都明白,这世上能令沈国舅心绪不宁的人或事,只会着落在妻儿身上。唯有脑子不够数的人才会往皇后太子方面去猜。令谢国舅不安的事情到多几分是在太子那方面。
令人惶恐的是,今晚连昊帝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故此宴会大殿上的氛围,再如何努力也是挥不开的寡淡。
一名小太监蹑着手脚钻到两位国舅爷中间,掩口回禀:二皇子睿骐、沈府大公子慕超都无大碍;谢太傅的公子谢琛因为体质较弱,跪在雪地里被凉气浸了,此刻有些发热症状;朔宁长公子因为搂着谢琛为之取暖,被冷雪欺了腹部,也闹起腹痛。皇上特命人开了敬和轩,把二皇子和其余三位小爷送了过去,并招太医院备了驱寒汤伺候,惠妍宫尚宫紫茉也奉了惠妃之命在旁看护着。总之,四位小爷目下的情形都是不打紧的。请两位国舅爷宽心。
谢淳闻言点点头,沈赫却是再无饮酒的心思。放下银箸,起身绕出桌案行至主位前,透袖端礼向上拜奏“微臣沈赫无状,不胜酒力。恐御前失仪,请准臣先行离席。”
“今夜君臣同贺,朔宁侯先行离席,被外人看到徒生嫌隙。莫如让守仁引你往侧殿小坐,待本宫亲挑醒酒羹予你。”沈赫仪态端方和颜劝慰道。见沈赫对她的关照默不作声,内中无端尤其无名之怒,只把眼睛盯住另一端坐席上的谢惠妃,信定了必是谢氏兄妹私下又做了阴私动作。
惠妃全做不知双手捧着玉壶为昊帝斟酒,昊帝更是不理会沈后,直接对沈赫说道:“开宴未曾过半,卿便辞宴,于理不合。准卿先置于侧殿缓上一刻。实在不好,便也不再留你。”
沈赫紧闭唇齿默然一礼,退入到侧殿中。沈后起身知会了一句,也紧随着过去。昊帝也不阻拦,只朝守忠丢了个眼色;有举起玉盏继续应对朝宴。
沈后以为凭掌握的密报,‘万氏夫人是再嫁女;沈骧出生即负有亡国之谶’;就此可以捉住弟弟的把柄,将之套在自己的圈内。孰料沈赫听了冷笑着反问:“那又如何?我这做丈夫的都不在意,便是天王老子也轮不上来过问。更遑论,我本就不愿让骧儿再搅进权术纷争之中。皇后非揪出这等闺阁中事来招摇,是嫌太子的座位放的太稳么?!。”
未过一刻,沈后玉面泛青的返回自己座位。两颊边明珠步摇应者沈后的身体,瑟瑟然都做两条曲线。昊帝实在看够了她一副落败斗鸡的模样,余光扫了一眼沉声道:“皇后若不好,即可先行回宫,此间有惠妃足够帮衬朕协理周全。”
明谕在此,随后众臣瞩目之下,昭阳殿主位领着一众人等尽数退出朝宴大殿。
守忠缓步行至御座后侧禀报:皇后与沈国舅适才于侧殿发生争吵,国舅已先行向敬和轩去了。出门时托总管太监代为告罪。
太医院首席掌案虽然靠着暖炉仍旧抖似筛糠。对面的人巧妙的寻了一个灯下黑的位置,以致于根本看不到那张玉面。阴测测的声音问道:“掌案大人还有遗言给家人么?”随着问话,一张素白信纸和研好了朱砂的砚台推在掌案眼前。“如此,大人好走。会有人好生照拂你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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