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上率臣工祭告拜谒,诸事顺。
九月廿二日,进驻东兰陵猎场行宫。
九月廿三日,晨,太子睿嘉于早膳后突现泻痢之症。随得上准,留于猎场行宫侯旨。
九月廿三日,夜,有脱网野兽奔窜突袭帐殿。时有近卫发弩激射,竟至误投帐内。后乱中有人疾呼“护驾”。遂有禁卫军赶至,将混于近卫奸细逆贼擒杀。
九月廿四日,晨,护驾折回外围行宫,随驾御医奉召疾入内。
九月廿五日,尚京探报,尚京城四门警戒,至巳时许突奉上封之命,四门关闭无以往来。
陆昱把线报读过,夹在两掌间上下搓了两回,一缕纸屑随之自掌间落下。跪在塌边的侍童见了,嫩粉的肤色瞬间一白,忙装作摆弄发丝别开脸去。
陆昱袍袖一拂纸屑分散而下。随即吩咐:着人盯紧那一队东来的人马,毋需暗查,便直接问其去向。若是往安远走,不需其他探问就地格杀一个不留;若往他处,知会领队之人来见我。吾非好乱之人,然有人欲行乱而自家口腹,吾不妨助其乱到底。”
报信人应命退出后,陆昱抬手托起侍童的脸,弯着手指在其脸颊上搔来抹去。侍童见之岂有不领会,随即张脸妩媚的开口:“桐郎今日习得新曲--《千秋岁》,大公子不嫌粗鄙,桐郎唱给您听。”
陆昱嘿嘿一笑把手探进桐郎胸前,使坏捏着:“做什么千秋岁,直说了不就是--乌龟闹春调儿?来来来,让你看看你家大公子的···”——“大公子又取笑桐郎···”
曲子过来片刻响起,音调却是不是荒腔走板,至后来索性就变成娇吟□。折磨得侯在外面的护卫,将一张脸皱的吞了黄连拌青柿子一般。
三更子时,陆昱换了一身玄色箭袖服,推开在望斋的门,稳步入内。厅中客位上已有人端坐静候。见主方现身,便长身而立,向着端然入座的陆昱躬身一揖。
“敢问足下欲借道何往?”——“在下奉家主之命,赶往半天河。”回话声音明显压低。陆昱不耐的将手一让,即是示意来客归座又是催促其继续往下讲。
“时值近冬,此地出西北一线河水上冻,乃是不宜远行的情势。”
来客甚为认同的点头:“诚如尊驾所言。奈何事出紧迫。西北那边有家主故友早有信催,约家主遣人送一味草药做药引,故断乎不能耽误。”“哦,什么草药?”——“名曰:王不留行。再则,家主还有吩咐,借有人家藏香一用,日后定当加倍奉还。”
“哪类藏香?”——“龙涎。”
陆昱闻言冷冷一笑反问:“贵主人可晓得,龙涎者,亦称为--祸水。”
来客随之挽手成礼笑答:“在下才疏,并不知晓此说。只是行前家主有嘱咐:龙涎可宁神,可定心。乃世间罕有。友人若肯出借,必感其恩,来日定当报还···”
还要往下说时,陆昱忽然起身一步一顿的逼近过来。来客的呼吸渐渐不稳,终于在对视片刻之后长出了口气,一派听天由命的样子。
静视半晌陆昱将双臂拢在体后,施施然笑道:“乘人之危大不义也。于此等为人之操守,陆某还是有的。你继续赶路吧。然,权作多事好意提醒你一句--下次易容出行,记得把颈项、耳后、两手的颜色,与脸上皮色找齐。似你这样的妆容如许多纰漏,落在旁人手中,定也不需追问甚来龙去脉,将错就错立下杀手,你还有命么?”
来客的眼睛瞬间放大,抱拳当胸颔首拜道:“大恩不言谢,今日之情容当后报。”陆昱哂道:“趁陆某反悔之前,足下莫如及早赶路。我的心意很容易改变的。”
随着来客出门关门的动作,厅中光线暗而复明,烛火间,可见陆昱嘴角上勾起一弯微笑。甚好,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耳风暗查周围动静稳妥,陆昱捻了一声响指,从来客坐过的位置上方,有人飞身落下,默然插手施礼。陆昱森然的望着待命人布置道:“速与传信防线外的人,想怎么乱,尽可由着性闹将起来,越乱越好。东面已经炉热炭红,适当其时为其添把火。”
待命人闷声应了,又问:“恕属下愚钝,如此一来岂不令我们被牵制了。”陆昱冷笑:“独孤擎韬的力量与叶沐泓相较,还嫌单薄;但其人事君事国忠淳不渝。此番奉谕,必以勤王救驾为上。如此亦必定受制于叶沐泓。叶某人素来心狠老谋,于安奉全线总揽都护之位早有垂涎。若洞悉东面异动,必集结兵马扑过去争这个拥君护主的不世之功。岂能令之如意?上屋抽梯——让关外那群野狼拖住叶茂,照样减轻我们的负担。通知辖下,把独孤麾下豹韬卫放过去,便立即截断东去路线上所有关口。行至此,吾于隆氏、独孤氏两家,也算是还清了人情。”
烛火掩映之下,陆昱的身影分外孤绝傲岸。“两个月。两月之后若不能尘埃落定,就索性天翻地覆,重现诸侯争霸之势。则可知朔宁标品不过尔尔。呵呵···这局珍珑端是有趣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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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兰陵猎场行宫寝殿,草药味充斥于空气间,掩盖着血腥味道。昊帝半靠着倚枕仍在昏睡。身上盖着皮裘更显的面色苍白兼着不祥的灰败。
守忠跪在床前,不错眼神的望着床榻上的人,两手合十指着下颌。生怕错过丝毫动静。终有布缕摩擦响动,表明昊帝已经醒转。守忠往前爬了两步凑近得到口谕:“召朔宁侯立即觐见。”
曾经亲口辩驳过‘世事无假设’,此刻,沈赫也绝不奢望‘假设’。面对着已在弥留的隆昊,沈赫直觉浑身的血已经凝住,甚至连眼中都感觉不到一点泪意,如是心涩肠枯了一般。
冲入猎场行宫,借着昊帝醒转前的空隙,沈赫已经与随驾大臣,御医包括太子一一面晤,事态之紧迫根本无任何幻想假设的余地。
昊帝命在旦夕,尚京城奉中宫皇后及监朝首辅的蓝批指令,四门紧闭成了一座坚城。信鸽传书出来,鸾仪卫代职都统领贺远奉监首辅蓝批,率留驻尚京数千人围守内城禁宫,鹤翔卫奉中宫懿旨,围了几位朝中重臣的府邸,朔宁侯沈府,原太子太傅谢府,定涛侯万府,武靖侯独孤府···首当其冲。
更紧迫的还在于,兵部已经草拟行抄发向各处军防行营,尚京城外鹰扬卫于九月廿四日夜,便奉命整队,排开拒马,一派枕戈待旦列阵御敌之势。
太子睿嘉自得知父皇遇刺之后,一直跪在禁室地上,长跪启天,宁愿减阳寿为父皇续时延命。同时也咬定了一件事:对中宫之事一概不知。唯独见到沈赫亲来问询时,他却附耳道出一句锥心之言:那块点心是有意分给骧弟吃的。沈赫听清睿嘉所言,缓缓推回已经拉出鞘的短剑。
昊帝握着沈赫的手,勉强刚有一笑,牵动胸前伤痛,轻轻缓了口气,将心思娓娓道来。原本计划借行猎期间,以‘意外致残’之由,令长幼易位。即可保全君臣父子的情份体面。待新储君稳定可成监国,昊帝有意御驾亲征平定西恒连年流寇祸乱。为那片土地留下一位德才俱功文武兼修的驻恒郡王······如是者畅想,尽已落为幻梦。
“试问当今,谁人能远隔关山,亦能与朕通心相知,身处高位依然忠心事主,非延召莫属。谁人能将心系苍生,忠君报国字句传承化诸于言行,亦非受延召言传身教之人不可。吾掌位擎玺而今二十年,自忖论及德、仁、公、正无亏,亦终是智深损寿福衍不足,虽于心不甘···”想说“只能作罢”,话到唇边却化作一线清泪扑向鬓边。
“势至于此,追悔之言休要再提。隆氏自太祖立朝传历四帝,至今百多余年,算来合该有此一劫。吾于国祚,卿于宗祠,尽人事听天命,来之安之概莫能外。任是情愫、功业、修为···舍与不舍由得谁来?”昊帝静待沈赫执帕为之拭净额颊眼角,将他拉得更近些。“皇后于皇权大位执迷执念,超乎朕与卿的想象。究其缘由,只是个‘怕’字。思来令朕寒心。幸而延召至纯心明,朕可剖白以告。睿嘉睿骐无论最终谁居正位,必要全于大局当前。说不得与朕之初衷相左。而可治大局持衡持稳之重托,便要相赖于卿全力以赴。另外,朕还有一事相托,无论兄弟谁为上位之君,务必保全驾前称臣的那一个。诚能如是,璟禛得含笑安待与灵舟之侧。若二人皆不堪相佐,卿尽可去之。”
一番谆谆之语声虽和缓,听在沈赫耳中不亚于焦雷击顶。寥寥数言听似和煦中肯实则字字句句无不诛心,直将沈赫惊得顶失三魂足散七魄,一时顾不得许多,俯首于榻前触栏而拜:“圣上信重,臣万死难报万一。既然前有敬赫金兰之约,朝内亦不乏忠淳护国之士,唯其准许微臣奉驾···”
一个“殉”字,被昊帝拼力捂在沈赫口中,致使本已苍白的脸上骤然涌起青灰:“吾一番苦心相托,你怎可疑我负我!难不成如今,连你沈延召也让我错看错信了?”说着气阻声噎堪堪不支
沈赫忙凑上前,手抚在昊帝心口,强度了一股真气过去。稍后方见其颜色缓和过来。
昊帝聚了些许气力从身侧拉出一个黄绫袋子塞在沈赫手中。“尚京城中无非困兽犹斗之势,亦不乏断腕凶险。卿务必慎之再慎,弃玉碎同尽之念。非此,天下自此后必定大乱。你我便真是万劫不复亦难抵偿罪业。若言有负,负延召者璟禛;若言索偿,则罚不当祸延于黎庶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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