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骧把奏折塞回守忠怀里,心道:我不是三岁孩子,一哄二吓三打板,就能听之任之。“臣对所有参劾之事无可辩驳。以上所列,按我朝律法判,该当立即推出郊外枭首示众。无需等秋绝,亦不需回避朝廷庆典。若有鹤卫辑事司提供详尽证据,还有滥杀无辜之罪。按律可判寸磔。数罪并罚可行寸磔三千六百刀。为警示臣工以此为鉴,可分做三天之内完成全部行刑过程。陛下是听闻传言,道我是凤骨入怀,有意加以验明是么?好,若这把凤骨能炼成丹陛上的国祚石,陛下尽管传旨命令午门前焚柴烧鼎。”怎么听都像是在讲故事,且还是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故事。
“住口!”喝令同时,一只茶杯摔碎在沈骧脚下“你想气死朕?”——“陛下是天子,万岁···”
“够了!”睿嘉帝吼道。原本想借参劾奏折吓唬一下,顺便算一算侍卿严喆被杀的账。结果反倒先被沈骧的‘律法讲述’恶心到了。思来想去还是紧着正经事为上。:“英琭之于本次和亲态度如何?”
骧也随之归还正型:“很平静。只是提出两点。鉴于其元妃罹难时日尚短,和亲公主的位份暂时不能加礼册封;其二,他提出安排暗中见一见公主容貌。”
等了片刻没有下文,睿嘉帝追问:“说完了?骐王回奏的内容与你说的略有不同。”——“那个属于西恒国主的私人安排。他与臣约好,待和亲人选确定下来之后,引他到臣家中小坐,请他喝酒。臣正要去向大阁领报备,请他撤开安置在臣家宅周围的暗卫,免得闹出自伤同袍的尴尬。”沈骧笑嘻嘻的请示道。
“本阁没听错吧,你竟然给鹤卫掌印布置起差事”邓绶在旁坐不住,开言呵斥道。——沈骧却不把眼睛往邓绶身上看“岂敢。微臣只是想奏请陛下,若陛下想擒杀西恒国主,尽可安排在别处。我不想让家里溅上血污。”
“就凭你沈仪光···”邓绶咬牙切齿道。——沈骧手腕一抖,一枚明黄穗子的玉丸跳动而出“我沈仪光自然不够资格,先帝所赐虬龙丸在此,够不够资格?汝等要令先帝遗物蒙受血光之辱么!”
翌日朝堂之上,西恒国主英琭着实让满朝上下,见识了一回‘英琭的耐心’是何等的说不准。睿嘉帝在御座上恨得牙痒痒,邓绶更是用眼光刀锋在沈骧身上横割竖剐着,真希望那人最终变成一堆碎肉。
看时辰不早,英琭将洽谈和亲一应细务,推与手下随行属臣,朝廷派出的则是礼部右侍郎邓蕳。英琭由睿骐、沈骧陪同着径直往汀芷文社的所在而去。
进门后英琭案约定直接进入暗格,睿嘉帝早已提前一步等在那里。睿骐和沈骧在明处,会同骐王妃借会文与隆颖交谈。如此既可以方便看清和亲公主,又可以及时应对额外问题;诸如:西恒国主还可能相中其他佳丽···
聚会将至尾声,留在园内的闺秀佳丽已然不多。更因东道夫妇身份尊贵,能有资格留在近旁的都是宗亲显贵之女。侍女们将事先选出的书画针黹佳作,逐一悬挂在游廊两侧,邓贵妃领着宣公主、罗小姐,穿行其中进一步筛选,确定本次聚会的丹秀之魁。
骐王妃拉着隆颖,先是夸赞书画技艺好,随之颇有钦羡的要求隆颖现场作画,选定的位置正是暗格方向,那处被装饰城花团锦簇的彩釉五莲影壁。
睿骐和沈骧侯在游廊尽头的四方亭中闲话品茶,一面看着不远处的隆颖现场展露才华,一面也随意看看送进亭中的书法画作。
一处园林中,三明一暗,各怀心思,真是说不出的诡谲。
睿骐对沈骧悄声议论:隆颖年龄偏大,容貌算得周正。论可取处,也就是通文墨罢了。若英琭挑剔起来,还真是麻烦。沈骧闻言一笑:“宣颐公主只要记得相夫教子就够,至于文墨之类,不知道更好。英琭文才修养极深,再谈面前舞文弄墨,搞得画虎不成反类犬。说服皇上多备嫁妆就是,总好过动辄百万银子的军费。”
“昨日回宫复命,皇兄私下还与我笑言:可惜仪光是个男儿身,若是女子,端是解了朝廷燃眉之急。”——沈骧斜瞟了睿骐一眼冷笑道:“我若为杨太真,只怕再起安史之乱起,他座下没有收拾残局的李光弼和郭子仪。”
“听守忠说,你昨日给那翁婿好大难堪,邓琚遥的脸都绿了。”——“你那老不休的岳父大人自取其辱,闷头算计着要到我家去杀人,岂有此理。”
正此时,前方游廊纱帘一掀,一个女子快步走出来,似是受了委屈才眼泪的动作。在身后跟着一个侍女手忙脚乱的卷着画轴。骐王妃见状快步迎上去,莺声燕语般劝道:“薇儿妹妹,贵妃是受皇后之托,也是为你着想的。”原来那女子是罗家小姐馥薇。
如今罗皇后在宫中亦是杯弓蛇影。听说堂妹出席本届文社,生怕妹妹过于显眼被某一双慧眼相中。便托付邓贵妃,将罗小姐的作品无论字画女红,一律损坏,绝不令之入选。于是罗小姐所绘的《瀚海落阳》,被正中摸了一笔。
“菲姐姐,我这幅画比不为入选,是要送给颖姐姐。她这一去···怕是再难重聚,好歹留给她是个纪念···”罗玮迅速擦掉泪水。
隆颖见了放下画笔走过来牵着罗玮:“好妹妹,为姐还有些时日才能启程。过了近日,妹妹再画一幅便是。也不必非要今天。”听的隆颖这般述说,罗玮愈发伤怀,不禁与之牵着手低声抽泣。
沈骧将一切看在眼中,陡然升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感。他命人将残卷取来看了一番,招呼随从取来笔墨水盅。
但见沈骧提起一管兔毫红毛,吸足水后,悬腕运笔,沿着那条突兀的墨线,一连几回将墨迹几乎扫净,有若隐若现。接着洗笔、濡墨、再蘸水,笔尖清点几下,洗笔、点渲,画面上被扫空的一条淡淡墨线,眨眼间成了巧妙留白。落日烟霞中,浑然多出一缕孤烟直上雨天。正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绝佳写照。败笔立时化作点睛。最后捏起一只小叶筋,略蘸了墨,选了画面一处虚空落笔成句。
众人围上来再看画面无不称妙,便是原作画人见了也有惊艳之感。若言前画是匠作,此刻的诗配画,显然是意境情怀浑然一体的上品。“此人便是尚京公子之一,舞妖凤郎沈仪光。”骐王妃的侍女在罗玮耳边悄声道。
罗玮跟在骐王妃身后,来到四方亭阶下,对着厅内飘然下拜躬身道谢。沈骧挽手一揖还礼淡淡言道:“”罗小姐客气,只要未曾污损小姐的大作就好,断然不敢当的一个谢字。
画轴很快送进暗格,用架子张挂起来。睿嘉帝与英琭并肩立于画前。两双眼睛都几乎可以喷出火,将画点燃。
英琭眼中的激赏尤其令睿嘉帝心焦。适才在看见隆颖作画时,英琭的嘴角略勾两下,好半天才点头一脸将就神情:就是她吧。然而看他现在的眼神,竟是足以要把那画卷烧成灰了。睿嘉帝不禁开始在心中盘算,该如何去说服安祚侯和皇后。如果皇后得知自家堂妹要被送出去做陪房,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对于沈骧,哪怕是看出英琭的别样意思,睿嘉帝也不作他想。此人若是不能留为隆氏所用,务求杀之以绝后患。
“行随清月迹随风,家国万里一梦同。
不辍空捧登云志,敢许衷心陌下融——烽烟”
英琭的心狂跳。小凤凰,放眼天下,唯有你与我同梦。乘风携手并看天地浩大。有凤凰同游,大鹏必要飞冲九霄之上。
内侍向骐王报告:王驾启动。骧躬身向骐王夫妇施礼告辞。带着手下扈从们出院。
珠帘内,骐王妃转向姐姐,又朝着游廊中天真娇憨的宣公主,翘了下巴:“太后何不亲上加亲,驸马兼鸾仪都尉,又是自己亲侄子,姐姐也能省了许多心思。偏生一家人说出两家话。”——“妹妹可知荆侍卿就是死在刚才这番话上。陛下硬是眼看着平日的心肝宝贝,被太后下令生生杖毙于玉阶下,竟一句话都没有。而今剩下两位侍卿,贺侍卿派出去了,仅剩一位秦侍卿,除去陪着陛下上蹿下跳的练筋骨,就是凑在一处看龙阳春宫图。”
骐王妃嫣然一笑无限春情:“如此还是爹爹见得透彻。长兄就相对耿介些。无论是人是妖,即便是将来真的再封一位沈侍卿,也终究是隆氏天下。”
邓绶早将如意算盘拨打过几百回,先帝身后仅留有睿嘉睿骐,其余的早被松延宫算掉了。两个女儿嫁给两兄弟,又有少年玩伴结成君臣情义。无论沈骧归附与谁,邓氏都是受益者。他早就嘱咐好女儿们,万不能象松延宫那样短视。
当日申时,沈骧从虎贲卫借来的兵马,将鸾卫小筑所在街道净街布防。申牌两刻,一列人马远远而来。人如俊峰马似游龙,端是羡煞街两侧围观的人们。
英琭环视过鸾卫小筑院中结构,不无感慨道:“即便是勤俭,这样的住所,与贤弟当下品级而言,未免也是寒酸了些。况乎此处竟是住了一尉两翰林。我竟不信尚京城中找不出三座像样的府邸。珠陷淤泥,金埋污淖这等事做得太过了。”——“身外之物,随手随心就好。男儿志在四方,处处无家处处家。不需拘泥一处一地一宅一舍。”骧往槐树旁随意而设的桌椅让了一下:“自小就与兄长一处,两位哥哥不习武,在我身边多少可以照应。”
“府上今日这般情景···”英琭环视四下,只见到萧宇一袭月白色长衫,领着在安远家宅时那个小僮侍侯在一旁。看不到慕超和谢琛。沈骧大大方方笑答:“家母多病,近日忙于操办舍弟的冠礼,两位哥哥过侯府那边帮着操持。这边仅留了他们两人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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