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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形之下，隔壁桌啃着粗茶淡饭的人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除了叶柯、齐志北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外，花暮雨几乎一句话也没有吭，饭菜也吃不下多少，差不多是石冻春生生灌满了一肚。

“这鲵鱼炙甘美可口，下回你可要带楚师弟来好生品尝。”

“鱼肉鲜嫩，伊人温软，如此甚好。”

积压已久的满腔怒意终于被点燃了个彻底，第五埕石冻春也喝到了头，花暮雨手中空埕猛力一掷，极快地朝白瑾侧面砸去。

道袍应声而起，只见白瑾云袖一卷，卸去了冲力，酒埕往墙角处摔去，哗啦碎作一堆。

“拔剑——”三尖两刃锃亮如雪，壮志凌云通体深蓝，外镶金边，花暮雨箭步往前，长枪尖刃直逼白瑾双眸。

白瑾微微一扬首，唇角笑意渐盛。

“你可还记得最后那回我们定过什么约？”

“记得。”花暮雨枪头缓缓旋了一转，“若战，至死方休。”

便只听剑声铮铮，耀目紫光夺鞘而出，白瑾碧落青冥在手，剑柄状若圆月之轮，中嵌碧玉，剑身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这幅架势，还哪里有人吃得下饭，转眼便都作了鸟兽散，只剩下双方自带的家眷在旁干瞪眼。

“哎哟，两位坛主，两位爷，小庙容不了大菩萨啊，您们——”还是守店的老板最先哭丧着脸嚷了起来。

“花兄且慢动手——”齐志北也连忙起身劝架。

然而话音未落，只见支窗一摇，两道人影已是疾如闪电地跳到了小楼外头，转眼便斗得难分难舍，不辨高下。

叶柯趴在窗边看得目瞪口呆，推搡了齐志北一把，低声问道：“喂，你说啊，白瑾那什么二师弟就是花暮雨心心念念的情郎的话，那他到底算是白瑾的人还是我们坛主的人啊？”

齐志北伸手掐了叶柯俊脸一把，无可奈何叹道：“赶紧下去想办法把人拦住，这种火上浇油的事可千万别提了。”

三道人影便纷纷自雁城肆二楼往下跳，循着两道被踹得乱作一地的小摊往前追，紧随在远去的二人身后。

二十七

碧空万里无云，一片晴好，茫阔苍穹下的落雁城却是惊涛骇浪四起。

白瑾与花暮雨武功不相上下，兵戈相接，一连过了数十招仍是谁也没占着半分上风。只苦了雁城肆一路的地摊小贩，剑光过处，鸡飞狗跳。落雁城内一贯严禁械斗，好几个吃了豹子胆想要上前阻架的护卫都被剑影来回揍得鼻青脸肿，一时之间，再无敢靠近二人三尺之内的真勇士。

至于齐志北一行人，劝架的声音被剑啸声与周近看热闹群众的惊呼声盖了个彻底。叶柯与苏月容本来就没有什么劝和的心思，干脆一并躲到了人群中，目不转睛地欣赏这场难得一见的盛事。

论招式，论修为，两人皆是平分秋色，然而白瑾兼备紫霞内功与太虚剑意，内力绵若云霞，运功之时隐隐有紫气护体，剑招宜远宜近，变幻莫测，较之近身作战的花暮雨固然是要稍胜一筹。

迎面相搏分不出胜负，白瑾索性变着法子与花暮雨耗了起来，蹑云逐月，湛蓝人影疾若鬼魅，云纹道袍翩然而起，行迹忽远忽近，待花暮雨奋身相逐了，又是当空一式两仪化形迎头劈来。

白瑾内功浑厚，花暮雨躲闪不及，受了这一击只觉肺腑为之一震。幸而，千钧一发间卸去了八分的力道，不然早已是鲜血直吐。

自当年受了白瑾一剑差些要去见阎王后，花暮雨对纯阳一派的剑招武学就份外留心，每一招该如何应对可说是比纯阳宫自家的弟子还要来得清楚，先前楚炎与花暮雨相斗，每回都占不得半分的上风也正是这个道理。

两人沿着雁城肆到观雁楼一路打去，一直纠缠至浩气坛七星碑前，花暮雨失了一回手，步履更显沉稳，不动如山，手中壮志凌云则是势若游龙，穷追不舍，霹雳龙牙接连往白瑾身上招呼。

龙牙出时天下红，此处地势开阔无物，白瑾再难隐匿身形，转而全力应战，一式自创的“天地同寿”使出，夺目剑光有如天罗地网，千百道齐向花暮雨袭去。

银甲纵身一跃，内劲聚于手中长枪，飒然打了一个回旋，梨花散落，密不透风，竟是将剑网生生格了回去，紫气往后反噬。

白瑾梯云纵似鹤而起，剑气回击撞打在七星碑上，石裂之音赫然鸣响。

避我者生，挡我者死，花暮雨一式疾紧随其后，只见两团蔚蓝旋风凌空交战。剑影，剑光，枪起，枪落，过招之快迅若雷霆，直教在场众人连声惊呼，难辨敌我。

两双墨蓝相间的长靴借力踏于七星碑上，白瑾与花暮雨来回踩在石缝间，不多时，竟是生生把七星碑一角踹得崩裂四散，右上一块半人高的石刻随着长枪凌厉攻势轰然倒塌。

苦战连连，白瑾锁骨处被花暮雨三尖两刃挑中了一枪，血淅沥外渗，殷红了道袍领子。花暮雨也好不到哪里去，胸前护心镜被碧落青冥戳了一道一指深的凹痕，若不是这一身精钢乃是朝廷工匠特制而成，比寻常护心镜要结实百倍，那道凹痕可就该实实在在地印在胸膛上了。

白瑾剑招真假变幻，三才生气，附气于剑，一式三才化生，随即闪身一剑划在花暮雨右手手背上，滚烫鲜血顿时顺着枪杆流淌。

这一剑深可见骨，寻常人早就吃痛握不稳手中兵刃了，殊料花暮雨竟是不管不顾，任由热血大滴大滴地往下滑，满手猩红握着雪色枪杆，三尖两刃猛地往白瑾颈侧刺去，其啸如虎。

枪如奔雷，势如闪电。白瑾右手执剑，九转真气归一劈出，左手从染血的领子里探入怀中，极快地掏出了三枚梅花镖往花暮雨来路掷去。花暮雨持枪格挡，前两枚一一破去，最后一枚却是无处可退，生生刺入了右臂臂肘处。

这梅花镖四片花瓣设的皆是倒钩，雪色入肉顿转殷然，比之手背一剑更要吃痛上几分。花暮雨忍痛咬牙，左手将倒镖一拔，连着黏糊的热血攥在掌心中，低头瞥了一眼，只见果然与游南卿书房中寻到的那枚梅花镖分毫无异。

“住手！——”花暮雨提枪正欲再战，远方威严人声传来，话中隐隐有震怒之色：“两位坛主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