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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少将的独白之六

我有不轻不重的烟瘾，嗯，我一直在克制，因为我知道抽烟对我的身体，对我的跆拳道生涯都是很大的威胁。没有谁知道，在赛场上战无不胜的女英雄沈兰妮，竟然会败给几毫克尼古丁。我默默地忍受着没有烟抽的那种焦虑，这种不安来袭的时候，我很清楚，我是被尼古丁控制的。

那天夜里，我辗转反侧，听着战友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我心越来越慌。我一边对自己说，去上个洗手间就好了，一边下意识地把我藏着的烟悄悄翻出来带在身上。

因为从训练开始好多天，我都没有抽过烟，所以第一口吸进去，我竟然找到了我第一次抽烟时候的感觉——感觉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是软飘飘，懒洋洋的，我的身体幻化成一朵云，我的意志也涣散掉，我站不稳，我握不紧拳头，我锁不起眉头，我踢不高大腿，我用香烟把自己弄得手无缚鸡之力，我竟然享受这种感觉。

这时候，我听到脚步声，顿时有些慌乱，是谁呢？是教导员的话，我就说我心理被虐得有些亚健康了，她会和我谈心，然后忘掉我抽烟这件事；如果是那个伞兵的话，那我有一天还看见她喝酒了，所以谁也奈何不了谁；如果是那个文工团的话，她或许会觉得我抽烟的样子蛮酷的……我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几个有可能的人，可是万万没想到，走进来的，竟然是我的死对头，清华高材生，话务连列兵叶寸心姑娘！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下死了，死定了！

可是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她没有说什么“明天我要告诉雷战”这样的话。我感到无法理解，因为只要他告诉雷战，就足以置我这个死对头于死地。唉，我怎么这么没出息，在这种境地下，自己的死活就紧紧握在这个该死的列兵手里了。

这时候可能她是为了表达她绝对不会去告状的诚意，她和我要了根烟，我给她点上，我们一起抽。第一口烟把她呛到了，她不会抽烟，小口地浅浅地吸着，站在我身边，而我又安心地回到我的瘾里面，我身边有她，我不怕别人闯进来，她知道我的一个秘密，知道了我的一个不算小的死穴，她可以搞死我却笑着站在我身旁，我偷偷地透过烟雾看她的脸，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第二天雷战敏锐的鼻子发现了我的猫腻，我被点出来，而这时候，叶寸心也和我一起站出来承认她也抽了。

报告，我也抽了——

报告，是我给她的——

报告，是我和她要的——

叶寸心不是一个小女人，她竟然如此大气。我第一次有了被保护的感觉，而保护我的人，是我的劲敌，是我一直以来看着不爽的人，是一个比我还矮半头的女孩，这让我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第7章 少将的独白之七

教导员成了“云雀”，维和部队那个成了“和路雪”，我们也都需要顺应形势给自己起一个代号了。

我真不知道自己需要一个怎样的代号，伞兵为了一个“雷婆”的代号和炊事员大打出手的时候，我还在思忖，我应该叫什么呢？一直以来我的努力，我的成就，把沈兰妮这三个字变成了一个掷地有声的词汇，变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神话。而现在，我的履历，我的荣誉都被雷战一把火烧掉了，我的姓名在这里也会渐渐失去意义，这让我有些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我听到叶寸心宣布她叫“敌杀死”，其实她也没有说她所谓的“敌”是战场上的敌人，还是施虐狂雷战和他手下的那些教官们，还是别的谁，但是那一瞬间，我竟然很自作多情地对号入座了，你不是敌杀死吗？你不是想干掉我吗？你不是逞强吗？好，我就叫“灭害灵”，消灭一切害虫！

其实在我心里，那种同叶寸心针锋相对的感觉已经在悄无声息地转化，那种感觉从何而来，又会变成怎样的东西，我一无所知。面对她，我常常感到无所适从。

我不知所措，甚至感到尴尬。我一直喜欢和她斗。我的戾气可能来自分泌过盛的雄性荷尔蒙，而这种东西在地狱一样的训练中，在我和她无止境的争斗中，竟然消耗掉了相当一部分。可是我似乎必须和她这样势不两立地闹下去，最好闹个你死我活，显得不共戴天，因为……我不愿意承认，可是我越来越感觉如此……因为如果我不和她这样斗气，我没有其他办法让她注意我比注意别的女孩多。

我潜意识里面或许有一些什么东西，我无从表达，我只能用武力来表达。这种表达上的笨拙无力，更让我的暴力倾向被激发起来。其实我连我所渴望表达的那种东西是什么都弄不清楚，毕竟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就是这样，我和她在吃饭的时候，为了一块肉而大打出手，弄得其他女孩不但没饭吃还受罚。我当时心中有很重的负罪感，我很内疚，可是我依然不知道怎样讲，我觉得我讲什么都没用，我很绝望。

那次我们全体被罚在食堂做俯卧撑。俯卧撑这个动作早已写入了我的肌肉记忆，可是这简单的俯下去、撑起来，在我心中还承载着另外一些记忆，那是我们刚来特种部队时，武装越野完，我和她打架被罚俯卧撑。

那是个清幽的夜晚，月光落在她身上，而我在她身边的影子里。我们虽然还各自怄气，但是我们彼此的呼吸竟然越来越趋近一致，最后稳定在同一个节奏上。做到中途她望了我一眼，月亮在她的眼睛里，我也是在她的眼睛里，至今我还在斟酌那个眼神，那究竟有怎样的涵义……

第8章 少将的独白之八

我没有思考问题的传统。这让我变得热血，变得盲动，我常常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嗯，对于一个职业运动员来说，这种性格某些时候也算是个优势。

我发现我比之前更加频繁地变本加厉地和她争斗，而且常常是为了一些荒诞可笑的理由。而且有时候我自己故意装作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来刺激她。我并没有接受上次在饭堂的教训，我依然是不分时间和场合，一句话不爽就和她大打出手。嗯，在我的眼里其他六个女孩姓甚名谁都是一样的，都无所谓，我只在乎叶寸心当下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在和谁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