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熙缓慢起身走向门外,夜色平静,巨大的银月悬挂在大漠尽头的沙海上。近处三界寺的飞檐与脊兽只留下漆黑的剪影。
但是且慢!为什么大殿前又是一片灯火通明?
刚才明明已经散场的盂兰盆会,此刻居然卷土重来,迎面吹来的沙风中分明夹杂着梵呗之声。
这是怎么回事?
令狐熙正在诧异,戒真和尚背着个偌大的书笈从山下走了过来。见到他的表情倒是一派了然。
“你已经睡了整整一日。”
原来,这竟已是盂兰盆会的第二夜了!
六个时辰从指间溜走,令狐熙不免心疼。他急忙询问是否何时才能启程前往沙洲,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就走,我会带你通过吐蕃的关卡。”
四?笈行
由于有了“披布隐形”的先例,这一次令狐熙倒是没有再对戒真的举动感到奇怪。年轻的和尚从书笈中捧出了一个漆黑的钵盂,然后让令狐熙闭上双眼。
令狐熙依言为之,并没有任何奇异的感觉。然而当戒真的声音再度响起时,他睁开眼睛看见得却是一片诡异的黑暗。
“你且不要说话,在钵盂中耐心等待几个时辰。”戒真的声音仿佛是从头顶的高处传过来的,“待我将你带到安全的地方,自然会再让你出来。”
为今之计,也唯有如此。令狐熙就在漆黑之中席地而坐,说了一声“那就有劳师父了”。
戒真没有再做回答。他将钵盂放回书笈,又将书笈重新背回到背上。最后取出火折点燃了悬垂在笈顶的油灯。
孤灯如豆,照出戒真和尚清俊中略带着一丝忧郁的脸庞,他最后看了一眼洞窟壁画上的拈花佛像,默默地转身离开。
三圣寺去沙洲不过三十余里,然而途中尽是戈壁沙丘,唯一的驿道又掌握在吐蕃人手中,顺利抵达着实不易。更何况戒真还是徒步启程,一如其他苦行的僧侣。
拿着作为身份凭证的度牒,他首先顺利地通过了驻扎在三界寺外的那层吐蕃军队。他们用嘲讽的目光看着这个自称要连夜前往沙洲做法事的和尚,并且搜查了书笈内的所有器物。
戒真没有抗拒,检查完毕继续启程。
夜晚的戈壁正一点点散去暑热,变得寒冷起来。逐渐逐渐地,明月从他的身后悄悄赶上,并最终沉没入了他面前的地平线尽头。
又过了两道关卡,当周遭的一切都被染上金光的时候,戒真稍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
“日出了。”
藏身于钵盂的令狐熙,眼前虽然依旧只有一片黑暗,却仿佛从这三个字里看见了一轮红日喷薄而升。
东面,那正是大唐的方向。
“日出了么……”他一时忘记了戒真的嘱咐,喃喃回应道,“那么,距离沙洲也不远了吧?”
戒真和尚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书笈又随着步履微微摇晃起来。前方水源汇聚的地方,前往沙洲的最后一道关口已经清晰可见。
“来者何人!”
同样是不甚流畅的汉话,却是比之前几次都更为严厉。戒真刚停下脚步,就有四五个持刀的士兵围拢过来,一把夺下了书笈,粗暴地打开搜查。
钵盂、法器、几卷经书、香烛表纸和水,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任他们夺取了钱袋中仅剩的几枚铜板,戒真以眼观鼻、以鼻观心,不甚强壮的身躯静得好像沙漠中的胡杨树。
搜查过后,又有一个吐蕃士兵盘问他的去向;而戒真的回答依旧只是那么一句话——“贫僧自长安而来,在莫高山的寺庙里落脚,今日要去沙洲人家做盂兰法事。”
度牒在被翻烂之前终于回到了他手上。盘查的士兵正欲放行,忽然间站在戒真背后的吐蕃人一掌拍上了他的肩膀。
“你,这里怎么回事?”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负重引发旧疾,就在戒真的右侧肩胛骨上,有一道血痕从单薄的僧袍中透出。
戒真的目光落在脚前的沙土上,应答的声音依旧是一派平静:“贫僧前日外出做佛事,路上遇到沙暴,被吹起的乱石砸中。”
那吐蕃人依旧有些怀疑,用不置可否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同僚。倒是那个盘问戒真的士兵狞笑了一下,他从戒真的腰间夺过水囊,将水如数倒在地上,然后挥手放行。
徒步戈壁,没有水源如何使得?然而戒真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俯身,依旧将那书笈背在背上,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穿过吐蕃人的守卫,继续朝着西面那茫茫的戈壁走去。
日头逐渐升高,风依旧劲吹,但空气与地面已经变得炙热起来。当贴近地面的空气开始扭曲的时候,戒真抬手擦去额头的汗珠,然后将书笈轻轻地搁在了滚烫的沙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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