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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李慕棠眼瞧着他，语气随意，却压了压嗓子，“冯将军同吴将军如今生了嫌隙。”

小士兵撇了撇嘴，摇摇头，小声说：“别说是吴将军。听说便是上头的大总统，近日里头也和冯将军不大对付。”

“哦？”李慕棠挑眉，双眼亮晶晶。

“究竟怎样我也是不晓得的，”小士兵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红了脸，“夫人这样的贵人，必定晓得得比我多。”

李慕棠轻轻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脸瞧着远处操练的士兵，也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三）

范知梨只觉得李慕棠走了很久。北平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她缩在暖榻上往外头望，总是会想起那些年里她同李慕棠一起歪在榻上调笑的日子，外头有簌簌的扫雪声，炭盆噼里啪啦地响，李慕棠笑着叫她阿梨，然后递给她一管吸过的福寿膏。烟管上的锦绣袋子摇摇晃晃，像极了那时支离破碎的时光。

李慕棠带来的信只两三封，字总是只有两个：安好。再没有什么别的话。每次也记得给三姨娘捎上一封，信过了范知梨的手，竟比给自己的还厚上许多。上一次李慕棠递来的信里头难得地夹了一枚印章，土黄色的外观几乎要同牛皮纸混在了一处，细腻的木质正中央刻了两个字——棠梨。一笔一划，深入木心，笔锋凌厉，横钩竖撇，正是李慕棠的风格。范知梨挑了黑黄的丝线，打了络子串了，日日戴在身边。

转眼到了年关，李慕棠便要回来了。

范知梨那日起了个大早，特意穿了新做的墨绿高领旗袍，套在纯白皮草大衣内，裙边水墨色的花样一圈一圈晕染开来，像极了一副华贵又清雅的山水图。她携了苏氏早早地便道府门前候着，高匾阔额，朱门洞开，门前主道上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两边的家仆从石狮子旁齐齐排开，低头垂首静待着。

街道上瞧热闹的行人只抻了脖子不敢说话，家仆间也安静得呼吸可闻。也不知等了多久，才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错乱却又清晰。马蹄声越发近了，过了转角只见当先奔来一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马上的曹士琛军服加身，宽肩窄腰，气势逼人。两旁护着一对兵士，马蹄踏在湿漉漉的地上，激起浅浅的水花。

待到曹士琛侧了侧身子，才现出了身后的李慕棠。深墨色的马和同色的大衣，长腿蹬在马鞍上，腰背玉立，明明身量在一队军士里算得上纤弱，气质却逼人地俊逸。

曹士琛当先行到府门前，揭了军帽，昂首在马上瞧了一瞧。苏氏已与从前截然不同，两手规矩地交叠在前，眉眼低垂，高高的颧骨更显消瘦，此刻着了一套青色的衣裙，飞扬跋扈的凌厉被一顿鞭子磨成了低顺，倒显出了另一番楚楚动人的风韵。曹士琛笑了笑，下了马，将马鞭交给家仆，苏氏便迎了上去。

李慕棠骑在马上立定，眯眼瞧了瞧，才长腿一勾，翻身下来，帅气的军靴一步步踏在潮湿的地上，径直走到范知梨面前。她什么也不说，就那样温润地瞧着她。翻飞的雪珠子斜斜地飘过来，有一颗轻轻地落在了她的睫毛上，她的睫毛抖了抖，眼里荡出一圈圈的波澜，浅浅地抿嘴笑了，嘴边勾出了魅人的弧度。范知梨突然有些无措，只觉得有那么一个人，眼里隔了千山万水，却只看向了你。

李慕棠的嗓音有些低软，一开口带了白色的雾气，她盯着范知梨含笑道：“胖了些。”

范知梨没料到她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一时间咬了下唇，平白生出了几分莫名的紧张，抬头见曹士琛早已拥着苏氏走了进去，李慕棠也抬腿跟了进去，这才讷讷地转身，跟在了后头。

李慕棠见她跟了上来，刻意放慢了步子，同她并肩。比她高了一寸的肩膀堪堪擦过她的，垂下的手有意无意地碰到范知梨的手背，不远处传来淡淡的梅香，这仿佛是第一次，她这样同范知梨漫步雨雪。范知梨侧头看她，纷飞的雪花间她的侧脸更加好看，范知梨却觉得，她好似又变了许多。

袖子里的手一紧，却是李慕棠的小指紧紧地勾住了她的，熟悉的力道带了几分缠绵，两人细微的动作掩在宽大的衣袍里，旁人瞧不分明。范知梨正有些发愣，却见李慕棠偏头，耳畔染上呼吸的热气，一句低哑却清晰的话语传入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