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陵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端起茶先抿了一口。那一瞬间花九似乎看见他笑了一笑,但只是一瞬,魏陵放下盖碗儿,开始缓缓的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被捡到宰相府里的那年,才六岁。那年我的家乡发了大水,人们纷纷逃难,我爹娘带着我随着到处流亡的荒民到处奔走,最后爹娘染上疟疾死在了路边,那一片荒地里到处都是饿死病死的荒民,爹娘染了病知道自己要死了,就把吃的都留给了我。我只好一个人开始到处流浪,没过多久就没有食物了,我倒在城墙边奄奄一息,心里觉得可能这辈子也到头了,反正家人都没有了,死了就死了吧。大概是我命大……当时觉得是命大,在我有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的时候,我看见有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我的眼前,然后就昏了过去。
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也变得干干净净,房间里飘散着香味。我那时候以为自己死了,来到了爹娘说过的极乐世界,睁开眼睛看到旁边围着人,有丫鬟高兴的说:“醒了醒了。我才明白过来自己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自己从来没有想象过,也想象
不到有一天居然能在这么漂亮的房间里睡觉。
醒过来之后也只有丫鬟照顾我,我那时只是饿昏过去了,两三天调养下来就又生龙活虎了。丫鬟告诉我,这里是宰相府,是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以外最有权势的人的府邸。我太小,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看这样自己可能要长时间的生活在这里,就连父母死去都忘得一干二净,只顾着高兴了。
待我身体渐渐好起来,每天就会有丫鬟跟着我,提醒我去吃饭,或者是去念书。每天会有先生来府里授课,学生永远只有我一个人。不管如何,这个时候我觉得是很幸福的,有吃有穿,也没有什么管束,在孩子的眼里,可能这比有爹娘管束的放牛日子要开心百倍。
隔一段时间会有一个男人过来看我,问一问丫鬟我的饮食起居,或者跟我说两句话,不外乎都是好好听话乖乖在家等等,非常之温柔,但却从来不对我笑。丫鬟告诉我,这个人就是宰相,这世上只有皇上能管住他。我那时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后来才渐渐明白。这样的日子过了很长的时间,可能有好几年,渐渐的男人来的次数多了,会提问我一些问题,也会说一些事情让我解答。奇怪的是,我那时年纪不大,先生教的无非也只是之乎者也,但是每次回答的东西,虽然神情还是很严肃,但是我能够看出来他似乎都很满意。
再长大一点,他便会带我出去拜访一些人,有人来府上他也会让我出去一起待客。那时我已经十多岁,人事多少知晓,他对别人介绍的时候都说,我是他的义子。
他依然没有对我笑过,有一次我便问他,为什么在待客的时候笑得这么周到而对我就从来不笑?他是这么说:“这么多年过来,我已经不知道高兴为何物,笑于我来说,只是一个骗人的工具而已。我不想对你露出不真实的自己,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对你笑了,那我就不再真心对你了。
虽然从来不会笑,但是他对我的悉心与照顾还是能深切感受到,因为这个我也成长了许多,我本以为就这么一直跟着他,躲在他背后就很好了,但是渐渐的,他将我推出去,推进那些黑暗的东西,让我适应,让我成为最懂他的人,每次与他一起见完某个人,甚至不需要说话,我就知道自己接下来需要做什么。人前他是堂堂宰相,虽是政斗上位的但是也没人说过几句不是,毕竟该做的基本都做得很好。人后却是我,一直是我,背着那些恶名在黑暗中,帮助他除掉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人。我曾亲自对付过企图告发他却被发现了的言官,那人家里全是老弱妇孺,却是一根筋犟到底,只好无声息的灭了他全部
的家人。我后来又做过很多相同的事情,知晓了很多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有一次我亲手掐死了一个婴儿之后,我终于发现,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一个人,不管那个人是对是错,我都无条件的服从他的意愿,这是为什么。那些老弱妇孺,何罪之有?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言官,他们只是勇敢的表达自己的意见?难道就是因为意见不同所以就要杀人灭口吗?这个世界上还有公平可言吗。
我有一次问了他,他却不回答我,只道斩草除根,只有够狠够稳,才能压倒一切。我记得他亲自教过我仁智礼义信,这些被他建立起来的东西,却也被他一点点的瓦解崩析。
我曾有一瞬想过,自己的下场,会不会与那些知晓他秘密的人一般,却又舍不得这么想,我始终觉得自己是唯一的,他唯一肯对我执着的不笑的人。我是他的武器,是他的眼睛,他不会舍得我。
但是后来,当有一天,他托我道:“我有一个多年前送出去之后,不幸失散的亲儿子,你帮我把他找回来吧。说完之后他对我笑了笑。
那时我心里豁然开朗,压抑了好多的感情终于有了出口。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的存在,只是为你铺平道路的,他终于肯对我笑,意思便是,他终将有新的武器,新的眼睛,他不再需要我,他要找回他亲生的儿子去继承他庞大的事业,而他明白,只要是他的话,我一定会服从,一定会找到你然后乖乖的给他送回去。若是他高兴,大概会念着这多年的情谊放我一条生路,若是不高兴,我所知道的关于他的秘密,也将成为杀死我的最重要的一刀。
我只是捡过来用一用罢了,找到你,我便再也没有用处。
所以我不甘心,这么多年我用尽心力不顾自己的为了他,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真相。所以我不能留你,我不能让他找到你,我要留在他身边。
所以,花九,对不起。
☆、决定
魏陵说这段话的时候,很轻,很慢,甚至嘴角噙着些许的笑意。花九听得仔细,心中却是一阵激荡,原来,他为之痴狂的并非地位身世,而是那个人。可惜那个人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心思。
花九听着那句对不起,喃喃道:“命该如此,有何对得起对不起之说。只是,你为他做尽了自己所能为的事,他能感受到吗?
魏陵摇头道:“不需要他知道,这份心思,我埋在心中便好。爱他助他乃是我自愿,尽我绵薄之力只要能帮助他成就他,无论什么我也甘愿。
“将我送回去,不应该也是他最为希冀的事情吗,为何你又不愿意做到?”花九反问道。
“我便是这点恨自己,舍不得离开他。”魏陵苦笑:““这将是我做的唯一一件也是最后一件,违逆他的事情了……”
花九缓缓闭上了眼睛,匕首反射的寒光晃过了他的脸。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再也没有可以拖延的理由,此时不知青渊他们三人能焦急成什么样子。听完了魏陵的话其实觉得自己要是死了能成全成全他也是不错的,可就是苦了自己与慕青渊了。还好就要死了,要是这时候死不了,回去也得让慕青渊怨死的,那样就更受不了。
脖子上没有传来凉意,血也没有吧嗒吧嗒往下流。
凉风吹过,面前的人一声痛苦却隐忍的“啊”,睁开眼看见魏陵一双手臂扎满了飞镖,难受得跪在了地上,再转头看见门口站了两个黑色的人影,模糊看不清脸孔,却有种无形的压力传来。
这算是……得救了?
魏陵双手用不上力,趴在地上用艰难的转头瞪着门口来的人,惊讶如见鬼般,嘴里喃喃道:“是你,居然是你,你为什么会来。
门口两人一前一后,慢慢的走了过来,过了屏风花九这才看清二人的相貌,前者四五十岁模样,器宇不凡,眉间却带着戾气,走路步子稳健,不慌不忙的踱道魏陵面前。后面的那个却是黑衣黑面,表情严肃,跟着前者的步伐却停在他两步之后,背手跨立,就这么看着那人的动作。
魏陵吃力的看着面前一尘不染的靴子,想努力的抬起头来看,却又无力的垂下头去,压抑的哭出声:“你一开始就怀疑我,对不对。
那人蹲下去用手抬起魏陵的下颌道:““我太了解你,我都害怕自己这么了解你。所以你要做什么,我简直不用想都能知道,只是没想到你会做到这一步。”说罢手上用力将魏陵的脸撇到一边,站起来厉声道:“把他带回去。
身后那黑面汉子举起手拍了两拍,便从门口进来两个人,将魏陵扶着
出了门。
花九看着这么一幕从面前哗啦啦的闪过,一瞬间似乎这个局面就变了。自己丝毫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这后来的两个人似乎是来救自己的?但是又不大像,看魏陵的反应,这个人难道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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