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哈德还带着一丝倦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嗯,是啊,我们到了。只不过,那边才是我们要停船的地方。”
珀西瓦尔一边问他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一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视野里是一座比刚才的所有山都要更高的山,它的顶端甚至直接伸进了云雾里。山上的城市通体雪白,山脚下有一片绿草茵茵的平原,一直延伸到海边。海边有黑色的礁石,浪花经年累月地打在上面。加拉哈德看着它,轻轻说:“大概就是它了吧,我家族的古老记载里,出现过的阿瓦隆的圣山。只是我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会这么繁华。”
珀西瓦尔默默无话。
很快,他们的船在圣山脚下靠岸,他们踏上孜孜以求了五年的土地,不禁感到浑身一阵轻松。而此时早已有人等在岸上,他们中有贵妇,有仕女,有身着盔甲的骑士,也有文质彬彬的女官。他们中为首的那一个人,那位披着黛绿色斗篷的夫人,来到加拉哈德的面前,带领身后的人躬身向他行礼。
她说:“圣杯的第三护卫,我等你已有数百年,而今你终于来了。”
※
妮慕薇命桃洛丽斯安排珀西瓦尔和随从们的住宿,自己带加拉哈德沿着街道往山顶上走。
“所以说,这里是兰斯洛特的故乡?”加拉哈德打量着四周,轻快地问道。阿瓦隆的景色与平常的街市无二,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回家的错觉。
湖夫人也许是受他的影响,回答得也比较轻松:“是啊,我们都这么觉得,除了他自己。”
“发生了什么?”加拉哈德饶有兴趣地问。
湖夫人说:“他20岁的时候离开了。非要说原因的话,无非是年轻气盛,不喜欢受制于人的逆反心理作祟而已吧。”
加拉哈德脑海中浮现出“逃家少年”四个字,但一想又觉得这么形容自己的父亲不妥,便抿了抿嘴将这个评价咽回去了。他问湖夫人:“您是他的母亲吗?”
“当然不是,”妮慕薇轻轻一笑,“我可没有他母亲那样光辉美丽的金色头发。”
加拉哈德愣了一下,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发梢,问道:“兰斯洛特……也是金发吗?”
妮慕薇看了他一眼。“是的,不过你和他除了都是金发以外,并没什么相像的地方。”她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带着种长辈对晚辈的慈爱,“要我说,你和他是完全不相似的两个人呢。”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妮慕薇就中断了这趟旅程。她用一个小小的魔法阵直接把加拉哈德带到了山的顶端,那片青铜绿色的湖泊旁。加拉哈德看到湖心有一座石砌的建筑,规模不大,四四方方,有着古典时代神殿一样的石柱和山墙。湖上没有桥,妮慕薇就这么从湖边直接向中心走去,脚步落在水面上,波纹一圈圈向外扩散出去。加拉哈德不得不提醒她:“夫人,您别忘了还有我呢!”
妮慕薇没有理他,湖床上却有植物应声而动了。柔软的青色藤蔓破土而出,顷刻间就长成手臂粗的藤条,它们经过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延伸和缠绕,赫然在他面前搭起了一座桥。加拉哈德不由啧啧称奇,沿着这座桥梁抵达那座神殿一样的建筑。当他踏上石头的边缘时,两边柱子上缠绕的花朵一齐向他躬了躬身,像是点头致意。
他走进殿堂,看见早些进来的妮慕薇此时正在和一个女人说话。距离有些远,他听不清她们说什么,只能看到对面那个女人穿着奇特的彩衣,脸上化着艳丽的妆。那个女人似乎看到了他,中断了和妮慕薇的谈话,视线越过湖夫人的肩膀落到他身上。她也向他躬身行礼,仿佛舞蹈演员谢幕一样;礼毕后变成了一只羽毛艳丽的鸟,扇扇翅膀朝着太阳飞走了。
这个时候加拉哈德才走到妮慕薇的身边。“神奇。”他从天上收回目光,感叹道。
妮慕薇说:“这是他们应该做的。这里的一切把我当成主人,而把你当成我的主人。”她的视线捕捉到他的眼睛,虽然她需要仰视才能做到,却让加拉哈德觉得自己才是需要仰视的那一方。妮慕薇说:“你出生就是要来这里的,这一点你自己也知道。”
“事实上我并不清楚,”加拉哈德说,“我对伊拉有印象,小的时候见过她很多次,但是她从来没有跟我解释过为什么我一定要出生。等我长大后离开家,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任何事情了。”
他看着妮慕薇,眼神中克制着自己的热望和恳切:“夫人,如今我来到这里,不仅是服从国王陛下的命令,也是我自己的意愿。我想要知道许多问题的答案,比如说,关于兰斯洛特的事情——”
兰斯洛特,这个名字他无数次说出口,却到了如今这个地方才不再抑制提到它时的迫切情绪。他有一堆的疑问想问出口——他是谁?他长什么样子、说话是什么方式?他活着的时候有过哪些事迹,他又是怎么死的?
他……就是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父亲”啊。
加拉哈德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偏偏所有知道他父亲是谁的人都对他说,你的父亲是一位了不起的骑士,他的出身如何高贵,他的战绩如何光荣,他的举止如何得体。“父亲”这个角色对他来说不是用来亲近的,而是用来向往、学习甚至膜拜的。小时候觉得没什么,随着年岁的增长,他越发不满这样的情况。
他想要揭开外人强加在他父亲身上的一层层光环,看清楚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他想用自己的感官来亲自判断,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有些人所夸赞的那般惊为天人。他带着这种执念一步步走来,终于坐上了圆桌,终于获得了国王的许可,终于来到了阿瓦隆,传说中的福地,兰斯洛特的故乡。
——尊敬的兰斯洛特骑士,我在世上循着您的踪迹找寻了那么长时间,如今终于到您身边了。当我出现您面前自报家门的时候,您会感到惊讶吗?
妮慕薇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她说:“你当然可以见到他,这十分容易。只是条件我必须事先对你说清楚,那就是你要永远留下来,留在阿瓦隆,做世上唯一一个能够自如控制圣器的人。只要你答应,那么想见到任何已经死去的人,甚至将他们复活,都是你弹指一挥就能决定的事情。”
加拉哈德的表情僵住了。
※
“如你所见,珀西瓦尔骑士,今天的谈话就是这样,”加拉哈德有些垂头丧气地结束了他的描述,“一个难题还没解决,就又迎来了新的难题。”
珀西瓦尔把滚开了的水从炉火上拿下来,倒进杯子里,杯底的茶叶被冲得翻腾起来。他一边倒水一边问:“你问她让先生复活的事情了吗?要怎么办?”
加拉哈德一愣,随即挫败支住了额头。“不,我没问。我忘记了。”不过按照妮慕薇最后的说法,应该要自己答应她成为第三护卫才能做到——想到这儿他又觉得一阵心烦。
这时一阵热气靠近,加拉哈德抬起头,看到珀西瓦尔把泡好的茶放在了自己面前。“这也没什么,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加拉哈德,我们来的时候花了五年。”他端着茶杯靠在旁边的墙壁上说,“在这儿不知道要待多久,我们回去还要再花五年,这样就整整十年过去了。等我们回到家,已经是卡默洛特255年了——到那个时候家乡会发生什么变化,我们谁也不知道。”
他看似不在意地笑了笑,把见底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抓紧时间吧,加拉哈德,所有的希望都在你一个人身上了。”说着他绕过桌子也绕过加拉哈德,朝门口走去。
他态度的突然转变让加拉哈德有些困惑,不由得出声叫住他:“珀西瓦尔骑士,你怎么了?”
珀西瓦尔背对着他,闭了闭眼睛。“我的耐心已经在来这儿的五年路途上消磨殆尽了。”
然而他在心里说,何止这五年呢,从他被迫离开卡默洛特开始,漫长而煎熬的等待就在折磨他了。他在这近20年间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试图找到圣杯,终于不负苦心地等来了危险席位的主人。于是他和加拉哈德交好,参与他寻找阿瓦隆的远航,为的不过是能亲自找回他不小心丢了的先生,那位因他而死的主人。如今到了阿瓦隆脚下,传说中能令死者复生的圣器就在咫尺之遥,他竟然维持不住这最后一点耐心了。
他知道这样对加拉哈德不大公平,因此避免把话说得直白唐突。不过他的心里确实从很早以前就跟明镜一样了,他知道——眼前这个加拉哈德同兰斯洛特时不同的人,他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意义,唯一的价值不过是让自己挂念的人重返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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