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儿一愣,拉住师兄的衣角,迟疑的,“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为了雅岚姐姐害的你们奔波,让你们担心。可是就算她只是一个伎女,也不该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啊!连个帮她报仇的人都没有。那个温柔从容的大姐姐,不幸投错了胎,身在冷香望月,却不改的温婉。她会怜爱的看着他,下次请你吃;会摸着他的头温柔的笑,真的疼了?也会沉静的坐在窗前,低头抚琴。她没有其他名伎的清高和傲气,可竹儿知道,她会在等待了那么久之后强忍思念只托他带四个字,安心应考。她有她的骄傲,她的骨气。她是他的雅岚姐姐。这样一个人,他怎么能够当做从没遇见过,这件事,他怎么能当做从没发生过?!可是如今呢,他不但什么也做不了,还因此错过了殿试,害得父亲和师兄千里奔波。
“你没错。”师兄轻声却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竹儿惊讶的抬头,师兄不气恼他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折腾到这地步?
“不是该不该做,而是为何而做,如何去做。”楚兰庭这才转头看了身边的竹儿一眼,小家伙的眼圈还红着,目光中有愧疚,却没有后悔。呵,蠢孩子。可是这样的热血赤诚——楚兰庭缓缓垂下了眼。
“莫兄!莫兄!”身后的马蹄声伴随着呼声,竹儿微微皱眉,扯住师兄的衣袖,“有人找我,先停车。”
楚兰庭仿佛没有听到,理也不理。说话间的功夫,那马已经赶超了他们的马车,拦在前头。马上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柳家二公子。
“莫兄,当日你我还有些误会,却不料你这么快就要离京。不如移往柳府,兄弟我给你敬茶赔罪,如何?”柳二公子朗笑了问,仿佛那个给竹儿下了药害他入狱的人根本与这柳二公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竹儿忍不住撇过头去,却忍住了,无论如何,眼前的人都是师兄的亲弟弟,他不能让师兄觉出异样。想到这儿,竹儿微笑道:“既是误会,又何来赔罪一说?只是我心急赶路,还是改日再叙为好。”
柳二公子本就是为了能从竹儿这里套话打听柳辰达消息的,闻言微微笑道:“耽搁不了多少时辰,再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目光看向他,忍不住话声一滞,向竹儿身边看去,待见到竹儿身边那个清寒的少年时,眼底忍也忍不住的露出讶异。
楚兰庭只是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让开。”
柳二公子一愣,强压住心头的那一丝不自在,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楚兰庭的目光已经收回,落在手中的马鞭上,“我不说第二遍。”
柳二公子神情几变,终究忍住了开口的冲动,转身打马而去。竹儿呆呆的看着柳二公子打马远去,回头想要问什么,却是忍住了。相处那么多年,他当然知道师兄此刻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柳家,是师兄永远不愿意提及的痛吧?既然如此,他又怎能逼着师兄与他说起柳家?想到这儿,竹儿拉住师兄的衣袖问,“师兄,你说这次师父会不会打我呀?我该怎么办呀?要不,你帮我求求情?”说到这儿,竹儿露出几分讨好的神色出来。
“会。不止师父会,我也会打你。”楚兰庭的目光落在竹儿“可怜兮兮”的小脸上,冰冷的神色缓和几分,平淡的陈述。
“啊?”竹儿苦着小脸,“竹儿真的知错了,下次一定不莽撞了,一定仔细行事,不打成不成啊?”
“要不,师兄现在就打竹儿吧?免得一桩事老是悬着,心里头难受。”竹儿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师兄,问道。
“元气未复,先养着。”楚兰庭仍旧只是寥寥几字。
竹儿一愣,眉眼都皱到了一块儿。什么叫先养着?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是说圈在猪圈里的小猪啊?等养肥了再拖出去宰了。竹儿闷闷的扭头不理师兄,却错过了楚兰庭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几人行至中午的时候在一处路边的小摊子歇脚,不过叫了三碗羊肉汤,热乎乎的就着自带的饼子吃。小摊旁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形容落魄,只是看着,却没有要吃的意思。摊主一早有了不耐烦的意思,问那男子,“你究竟吃不吃?站这儿老半天了。”
“我……”中年男子面上一红,说不出话。竹儿眼尖,瞧见那中年男子便是那日定亲王宴会上所见之人,起身招呼道:“杜先生!这边请!”
杜先生看到竹儿愣了一下,苦笑着走近,“寒酸落魄至此,倒让小友笑话了。”
竹儿一面吩咐再上了一碗羊肉汤,一面把自己的面饼分给杜先生,“衣食住行,人之所必须。先生这才是真性情呢。宁堪落魄,不改风骨。”
杜先生一愣,知道竹儿说的是自己那些带着“寒酸气”的诗句,苦笑着摇头,“不是不想改,而是改不了。”
竹儿摸了摸鼻子,笑道:“先生坦诚!我很是佩服。先生这是要去哪儿?”
“往青州投奔故友。”杜先生神色掠过几分愁苦,被竹儿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转开话题,询问起杜先生各地的风土人情,民生状况。那杜先生少年并着青年时候先后跑遍了大半个渊国,又是一个有心人,存了考察地理民情的心思,说起这些来是从容风趣,滔滔不绝,衣着虽然落魄,却掩不住的神采。
一餐饭毕,竹儿仍旧听得意犹未尽,索性拉了杜先生道:“先生便随小子一并同行吧?我这里可是佩服的紧,想听先生多说一些典故呢。”虽然许多风俗民情竹儿原也知道,却因着角度不同,听来别有收获。
杜先生还要拒绝,就被竹儿撒娇耍赖一般强拖到了车边,回头讨好的笑,“爹,师兄,好不好?”
莫敬韬淡笑点头,“先生雅量,正当同行。”
楚兰庭则是轻轻一跃上马车,淡淡的,“该赶路了。”
杜先生苦笑一声,不肯拂了竹儿好意,便点头应下。竹儿欢呼一声,钻进车厢里翻出了一小坛酒,“咱们酒也不多了,可不敢多拿,要不,请您先喝?”
杜先生呵呵一笑,却没有再矫情,接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口,叹道:“好酒。”
竹儿则是忍不住的偷笑,多了一个杜先生,这一路好歹也不会闷得慌了。
意气固常在
“一带江山如画,风物向秋潇洒。水浸碧天何处断?霁色冷光相射。蓼屿荻花洲,掩映竹篱茅舍。
云际客帆高挂,烟外酒旗低亚。多少六朝兴废事,尽入渔樵闲话。怅望倚层楼,寒日无言西下。 ”
江边楼上,少年倚栏低吟,手边一杯清酒,身穿竹青色绵绸夹袄,神色间几分叹息。
“难得你小小年纪有此襟怀,他日因缘际会,必成大业。”仿佛没有听出词中的劝意,杜先生赞道。
“先生真的要走?”竹儿没有回头,迟疑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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