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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延长寿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一辈子,我已经很满足了。”朔长绝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能够被称为红润的色彩,不过他身体好了,莽红袖反而更加缠腻,就和朔长绝同乘一骑,搂着朔长绝一刻不肯放手。

羽歌夜沉吟片刻,捏着拇指中指成两界大手印:“两界大手印乃是朔族秘传,按说,我该还给国师。但是我对阵孔雀翎的时候发现,两界大手印,两指成世界,其实并非真的成就世界,而是将两指捏住的东西,彻底粉碎,残余的毒烬,却会进入身体,这才是朔族后来越来越早逝的原因。”

“其实我也有所察觉。”朔长绝脸上没有一丝遗憾之色,“朔族因两界大手印而成天下望族,却也因为它子孙凋零,如今两界大手印在你手中,传与后人也好,陨灭也罢,都和长绝无关。”

“有红袖在,还用得着那两根手指?”灵感大王语中带着鄙视,但是对羽歌夜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二人自称,都放下了朔莽这北方大姓,说明二人已经放弃了过去的身份,不再是国师和大王,“小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放牧青格尔,饮马天湖畔,没想到真的有实现梦想的一天,此生别无他求。”

“那歌夜就不耽误二位奔赴美好生活了,希望来日我到青格尔草原,还能喝一杯红袖大哥自酿的马奶酒。”羽歌夜拱手抱拳。

“好说好说!”莽红袖也豪迈抱拳,“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羽歌夜目送莽红袖和朔长绝同骑远走,露出一丝微笑,他转过身来,“来,羽墨,到爸爸这儿来。”

听到召唤的小孔雀,笨拙地扑腾着飞起,落在羽歌夜的肩膀,才四岁大的小孔雀,却已经活泼的不行,用还有些钝的雀喙啄着羽歌夜的耳朵,羽歌夜笑着闪躲,“羽墨,别闹。”

羽墨高兴地张开小翅膀,发出长长的鸣叫声,很快就又不安分的飞回了孔雀胆的肩头。孔雀胆却没有羽歌夜那么温柔,当羽墨喳喳叫着向他怀里的孩子啄去,他屈指一弹,羽墨便委屈地挪动着双爪,想了想,又飞回了羽歌夜头上,确实是头上,他的爪子抓着羽歌夜头顶的发髻,那发髻已经松散,看样子不是第一次被抓了,羽歌夜无奈地捉着他双脚放下来,回头望着孔雀胆。

“睡了。”孔雀胆轻声说道,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瘦弱的小婴儿,看着就有些虚弱,但是脸色倒还好。

“该喂奶了。”夜阑从后面赶过来,手中握着个琉璃奶瓶,里面撑着深咖色的液体。本来还睡着的宝宝睁开眼来,看到夜阑和手中的奶瓶,眨眨睫毛长长的眼角,便沁出一滴眼泪,委屈地呜哇哇哭了起来。“我已经尽量改良配方了,但是味道还是……”

羽歌夜探身接过小宝宝,将奶瓶虚虚引来,小宝宝看到羽歌夜,泪珠儿不流了,却不住试图扭头躲进羽歌夜的怀里,只是他实在太小了,根本都扭不动,小手胡乱推拒着,羽歌夜用嘴咋咋奶嘴,把奶嘴捂热吸出奶来,带着淡淡涩味的牛奶,对于成人而言,都不容易接受。小婴儿委屈地含住奶嘴,吸了起来。

“主子,就快到云京城了。”十二队长中的白虎,出现在羽歌夜身边。

羽歌夜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巍峨的城墙,百千年不曾散去的繁华,发出极轻的一声:“呵呵。”

这一次,再也没人敢关门拦阻羽歌夜,云京城上的守城人,带着谦恭和畏惧,看着大军停在京门十里之外的极昼祭坛。

羽歌夜亲自登上极昼祭坛,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却清楚传遍每个角落,连守城的士兵,都能听到他的话:“不夜城八千白马,还在否?”

“在!”潜藏不夜城三年的八千白马,齐声应答。

“冰冠下两万龙鹫,还在否?”

“在!”两万铁甲峥嵘的龙鹫军,齐声应答。

“快哉楼三百龙脊,还在否?”

“在。”三百龙脊和被三百龙脊死死钉住的西南大军,齐声应答。

“天下兴亡匹夫怒,身披戎装伐胡虏,刀枪为乐血为酒,共饮十方做人屠。风雪不灭钢铁志,沙尘不掩壮士心。四关雄立戍西北,必将铁马踏冰冠。青衣带水过西南,誓将禽血红玉关。纵有颓靡钝刀刃,自将侠骨震凡心。勇卒暮年心不死,犹在梦中听战歌。今朝有幸成壮志,普天之下尽中国。功过任他后人说,留取丹心照山河。”羽歌夜唱起镇灵歌,将杯中美酒,撒在极昼祭坛,三杯祭英烈。

镇灵歌再一次响彻,这一次,是为了悼念没能等到天下一统,功成名就的伙伴,为了召唤他们马革裹尸的英魂,回到他们的故乡。

此时已经进入冬季的云京,也开始飘下雪花,昏暗的天空中,洁白的瑞雪像是飞舞的英魂,又像是涤荡人心伤痛的温柔羽毛,铺满了大地。

数十万人的镇灵歌,让云京城都全数听闻,守在云京门口的百官,都被这豪迈苍凉的歌声震颤心灵。章鸣镝这个老狐狸,一面想讨好羽歌夜,一面又生怕羽良夜还有翻盘机会,竟发动百官,奏请出京迎接羽歌夜回京。这样无论谁胜谁败,他都做足了功夫,本来正得意的他,此时听到镇灵歌,也不由白了脸色。

先行致祭,而不是先拜皇帝,羽歌夜的举动,已经传达出十足的信息,云京城外百官跪迎,却只看到羽歌夜一人独骑,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向着云京城走来。

“悦王殿下功高千秋,德盖万古……”章鸣镝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就被羽歌夜冰冷眼神看得仿若喉咙生冰,再不能言语。

羽歌夜一骑入京,百官相随,来到紫禁城门口,却看到一个人,站在紫金城外五气朝元桥上,穿着深紫裘袍,白色里衣,手中提着一盏八景宫灯,照亮了因为大雪而发昏的路。羽歌夜眼神有片刻恍然,旋即滑下马来,站到他的对面:“这身衣服,你不配。”

“至少,不会在见你的第一面就被你杀死。”羽良夜微微一笑,提着八景宫灯,和羽歌夜并肩向着紫禁城内走去。

“难道你还想挣扎吗?”羽歌夜抱着孩子,甚至不曾看过羽良夜一眼。

羽良夜不以为意,此时的他,才更像是羽歌夜认识最久的“太子哥哥”,淡雅,雍容:“何必说是挣扎呢?父皇遗诏,我们手足不得相残,我没有动你,也没有动母君。”

羽歌夜嘴唇颤抖,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覆水难收,这句话,当真要反复咂摸,才能品出其中真味。”羽良夜和羽歌夜一路走去,太和殿广场空旷得让人害怕,“我曾经以为,得到了帝位,就能得到你,却没想到,反而把你推得更远。我曾以为,天下就意味着一切,却没想到,天下什么意义也没有。”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羽歌夜和他沿着太和殿广场中央的汉白玉道路前行,这条路,从来都只属于帝王,羽歌夜毫不在意地直接踏了上去,羽良夜却并没有说什么。覆满白雪的道路,随着他们走过,留下两行足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羽良夜宠溺地笑笑:“打江山易,坐江山难,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松。江南富庶,国之重地,欲兴国运,当从此始,西南四州,人心顽固,其民凶悍,柔以化之,河朔六州,围绕京师,世家纠缠,实为大患,中原五州,青党弄权,于国无益,国之蠹虫,神庙虽能稳固人心,却常染指君权,祸乱朝纲,即使不废,也当平之。”

“打得下江山,便坐得稳,大不了,我将它毁了便是。”羽歌夜终究是有怨气的,羽良夜短短几句话,可谓字字珠玑,句句良言,但是他却任性的说狠话,只想看看羽良夜恼怒的样子。然而羽良夜却像是看淡了一切,一直保持着微笑。

两人沿着台阶,来到太和殿殿门前,巍峨恢弘的大门内,金銮龙椅,静静等待着它的主人。

羽良夜和羽歌夜一起站在太和殿外,一步就可跨过门槛,走向那张龙椅,却没人动这一步:“我能抱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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