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鼻头涌入酸涩,泪雾漫上眼眶。
才多久不见,那原本黑亮的一头青丝竟已转白,爹今年也不过才四十,正值壮年啊!
我还记得,有一回也是在这个窗边,我经过时,无意间听见他们的对话。
似乎是发现一根白发,爹完全无法接受,硬是缠着要父亲给他找找,把白发拔尽。
「不过是一根白发……」对他这般大惊小怪,父亲很是无奈。
「你连一根白发都没有,看起来还是像二十年前那般俊秀风雅,我怕再下去我要比你老了。」
「怎么会?我还长了你九岁,要老也是我先老,我前几日也发现了几根白发。」我当时强烈怀疑,那其实是安慰爹的说法。
「好吧,那这样就没关系,反正我不会嫌弃你。」
「……」
父亲死后,我未曾见他掉过一滴泪,不是不痛,而是那痛压得太深沉,连泪也不知该如何去流,一腔哀沉,教青丝成雪,一夕白头。
爹偏头发现了我。「忙完了?」
「嗯。」我走上前去,先替他关了窗,阻去清晨寒风,再进去拎了衣袍替他复上。
爹静静看着我的举动,淡问:「再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
我没想到,这时候他还会记得这种小事。
「请邻里亲友过来,让家里头热闹热闹,替你办个弱冠礼。」
「这样不好,父亲才刚离世,不宜大肆铺张。」
「无妨的,这是你父亲早早就跟我提过的,他很重视你这个儿子,一直在盼着这一天。」
「好……」我忍着心酸应声。既是父亲的心愿,无论他看不看得到,我都要完成这个仪式,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也让他知晓,儿子长大了,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能够撑起一个家。
我走到妆台前,取来木梳想替爹束发,被他阻下。
我想,那是因为——以往这些都是父亲在做的,也只有父亲能做。
他接过木梳,撩起一绺发,似是自嘲地轻喃。「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我暗吸一口气,逼回眸眶的湿意。「给爹染染好吗?让你英姿焕发地出席儿子的弱冠礼。」
爹摇摇头。「不必了。」
以往,连一根白发都万般计较、耿耿于怀的人,如今却任由自己一头黑发转白,因为注视着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外貌是否年轻英伟,已不再重要。
「爹……要好好保重自己,儿子还没能好好孝顺你,让你享几年清福。」
爹抬眸深深看了我一眼,而后没多说什么,笑笑地要我去忙。
◇◆◇
在我二十岁弱冠礼过后,爹便病倒了。
缠绵病榻了月余,请来无数大夫,病情始终没有起色。
我心里其实已经有数,大夫是医病不医心,他自己不愿活,再高明的大夫也没有用。
一日,爹把我叫往榻前,给了我两样物品。
一样,是父亲送他的胎毛笔;另一样,是他由小戴到大的长命金锁,都是对他们意义深重之物,如今全交给我了,让我有个念想。
东西交给我之后的三日,爹便撒手人寰。
我依着爹的遗愿,将他与父亲合葬一处,到了那头,才不会走散。
百日内办了最挚爱的两名亲人的身后事,痛已麻木,早就无泪可流,经过这件事,我真正的成长了。
以往,还能偶尔偷巧,想着爹若欺压得太过分,便去找父亲告状,现在,父亲不在了,爹也没了,我只剩自己、只能靠自己,再也不会有人,在我玩垮店铺子时,一面用帐本砸我脑门指正我犯的过错、一面替我收拾善后……
我不知道如今在另一个地方,他们是不是已寻着彼此、真正相守在一块儿,但是我很珍惜自己目前所仅有的,这是他们教会我的,尊重每一分感情,好好善待爱自己、自己也深爱着的人,把握能聚首的每一寸光阴。
因为——爱情很美,能够相爱更美。
卷之终 共枕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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