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舸握着谢安逸塞来的筷子,迟疑了半晌,还是问道:“安逸,我们~~不去见秦大人么?”
谢安逸爱极了这里的蟹黄包,皮薄馅大,汤汁鲜美,一口咬下去满嘴留香,可他爹管的紧,不让他在外面吃,说是不干净,所以早上之前,他都是没有钱的,这真是太让他伤悲的一件事了。他十分陶醉的吃完了嘴里那个,筷子立刻又伸向下一个,听见韩舸问他,他夹着包子的筷子朝楼梯口一指,嘴里说道:“是啊,你看,他来了~~~”
韩舸回头一看,正走上楼的那个面无表情的灰衣人,可不就是秦望昭。
这秦望昭长的并不如韩舸英俊、也不如谢安逸精致,他五官并不十分出众,胜在棱角分明和鼻梁高挺,算得中上,但长身玉立、身姿挺拔,气势卓然而沉稳,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场,属于那种越看越有味道的一类,绝对的个存在感强烈,是个让人见之难忘的男人。
谢安逸猛然提高了声音:“望昭,我在这里……”
这种音量,已经算得上大声喧哗了,秦望昭就是个聋子,也都听见了,可韩舸见着这秦望昭脚不停顿身不摇,愣是朝反方向的桌子去了。
包子都赛不住谢安逸的嘴,他含糊不清的接着吆喝:“秦望昭~~唔~~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啊,还是归你付钱,我可是一个铜板没有……”
他说的理直气壮,韩舸坐在他身边,无端的生出一股丢脸的糟心感,恨不得立刻远离谢安逸,他哥舒翰居然堕落到吃霸王餐的地步了。
第二十五章
韩舸这才知道谢安逸早上为什么笑的那么贼了,原来竟是为了蹭早饭,他有些哭笑不得,谢安逸的追求,果然不是常人能够拥有并且理解的。不过这个时辰,日理万机的太守大人,怎么还慢悠悠的出现在这里,貌似还有吃早饭的趋势?
对上谢安逸这样执着的人,很少有人能够坚持己见。秦望昭最终冷着一张面瘫的脸坐了过来,沉寂的眼睛盯着韩舸看了几眼,提起筷子开始吃饭。
那二位全心全意的吃着饭,可韩舸没有这个心思和福气,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发现谢安逸和秦望昭的交情确实不一般,谢安逸在吃包子的空档里,随手夹了一个香酥梅菜饼丢进了秦望昭碗里,秦望昭既不迟疑也不嫌弃,可有可无的提起筷子便吃掉了。
等谢安逸吃饱喝足了,韩舸以为他这该记起正事给他们介绍介绍,谁知谢安逸挪了屁股挤在秦望昭的条凳上,低下头手就伸进秦望昭衣服兜里,扒拉出一个钱袋,拉开袋口数起钱来,秦望昭任他折腾,自顾坐的笔杆条直,韩舸见他们这样熟稔,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谢安逸数完钱,发现自己没有赊账的嫌疑,这才眉开眼笑的给韩舸和秦望昭做介绍。
秦望昭极会冷场,他对着韩舸一点头,说了声“幸会”便没有下文,哪里是什么幸会。
韩舸只能自己打起圆场,说自己如何景仰敬佩秦望昭,江湖里传言秦望昭虽然人在朝堂,武学上那也是顶级的高手,他韩舸不才,希望能讨个机会切磋一番,了个心愿。
秦望昭瘫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了句道听途说信不得,自己还有公务在身,先告辞了,果然拿着钱袋下了楼。
这与韩舸期望的会面完全不同,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再找机会。
吃完饭,谢安逸带着韩舸大街小巷的到处窜,还给韩舸做免费的解说,韩舸这才发现谢安逸还挺有说书的天分,他心里平实而快乐,他颠沛流离的生平,从来没有这样安稳而有人陪伴的平常生活,心里不由流淌过一股细细的暖意。
二人路过西城区的城楼时,韩舸突然问起谢安逸上去过没有,眼神向往的向谢安逸说道江湖里听来的传言,据说固若金汤的临洮高楼上眺望西原,是一道动人心魄的风景,视线会随着无定河的河水一样越流越宽阔,越过宽广奔腾的无定河,接下来的是西原边境上一望无际的草原,春夏青翠秋冬褐黄,整片的同色彩,极其震撼。
谢安逸立刻蔫吧了,望向城楼的目光,有韩舸无法理解的参杂着热烈和期待的深切失落,瞬间又恢复了平日的唠叨,嘟嘟囔囔的小声说没有,什么自己没有轻功不能衣袂飘飘的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悄然降落在上面之类的。韩舸奇道,他和秦望昭交情深知此,为何没有机会上的城楼一窥,谢安逸那手指抠着面前的砖墙,絮絮叨叨的指责他爹管他有多么严,不许他借着秦望昭的名头参合到官事里去,再就是谴责秦望昭多么的不近人情,装的那叫一个大公无私,谁不知道他经常迟到早退。
谢安逸还在继续怨愤,韩舸深知利用谢安逸探听布防的事没有着落了,他心里微有些恼,更多的却是毫无理由的庆幸。对于这突生的侥幸,韩舸猛然惊出一身冷汗,什么时候起,谢安逸竟然开始影响自己的思绪和决定,阿相说的不错,他是该离谢安逸远一些,这谢府,他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第二十六章
韩舸心生去意,故而由得谢安逸拉着自己到处钻,两人沿着不大的临洮城从南到北、由东向西踏了个遍,直到日落西山,暮色晕染了半边天才折回。谢安逸亢奋了大半天,现在消停下来,倦的走路都东倒西歪,接二连三的打呵欠。
韩舸见他着实辛苦,呵欠打的泪花直翻,快走两步背对着拦在他前头,下蹲时双手向后一环,一使劲便将惊魂不定的谢安逸背了起来,毫无准备谢安逸显然被吓着了,韩舸起身的时候感觉他猛地向后一赛,胡乱挥舞的手扯住了韩舸的头发这才稳住,直将韩舸这样的武林高手都扯得头皮一炸。谢安逸堪堪稳住了连忙放开,改为搂着韩舸的脖子。
韩舸迈开步子就钻进幽深少人的巷子,谢安逸比他想象的要轻上许多,他这样的身量,按理不该是这个重量。谢安逸老实的趴在背上反常的一动不动,也没说话,韩舸看不到他,只是有些奇怪他怎么如此安静。
走过了两条巷子,韩舸才听见谢安逸轻声问道:“韩舸,你武功高强,,你会飞吗?像望昭一样。”
“轻功平平,比不得秦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没什么,就是……羡慕……你们可以来去如风,可以仗剑执酒,可以打抱不平,可以惩恶扬善,一定很无拘无束……”
谢安逸越说越小声,到了后来安静下来,韩舸总是不习惯,并且心底里,竟是隐约不喜欢的,他就该弯着眼睛笑得没心没肺,咋咋忽忽的精力旺盛,没玩没了的啰嗦唠叨,这才是谢安逸。韩舸一笑,说道:“不会飞又如何,想法子就是,抓紧!”
他话音刚落,人便如腾空而起落在小瓦片铺就的屋顶上,只见他脚尖借力一点,再次像前方窜出了几丈,背着谢安逸在暮色里屋顶上飞跃,丝毫不见吃力,可见其功力深厚,可不是他说的平平之辈。
谢安逸趴在韩舸背上,先是一惊,静静盯着韩舸的后脑勺不知在想些什么,稍后垂眼无声一笑,那是一个不同于他平常的笑容,很舒心很温和,不过韩舸没看见。待抬起头,直着眼睛看了看昏黄色屋顶上更为开阔的视野,寥寥炊烟、点点灯火,风里传来稚子嬉闹和寻常人家茶前饭后的笑谈,笑得开怀,一手搂着韩舸颈项,一手抓了一撮头发在指尖打转,说道:“韩舸,你真好……我现在有种江湖大侠的感觉了,嘿嘿~~~
”
谢安逸就是有种能耐,他喟叹着说句话,就能自己觉得他是这样信赖你,韩舸笑骂道:“出息~~~”,想到自己就要走了,顿了顿,接着说:“以后,要是有机会,带你真刀真枪的走一遭江湖,只要那时,你还愿意……”
果不其然听到谢安逸欢乐的应答:“愿意愿意非常愿意……一言为定不许反悔了。”
韩舸没有再说话,只在心里想到,安逸啊,只怕那时,要反悔的人,怕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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