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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双宸有些别扭地看了看她,说:“你不怕它夜里啃你一口?狼不都是夜里来精神吗?”

剑舞扬了扬散在背后的长发,淡笑道:“我去找海棠。”

原来如此,醉翁之意不在酒。

直到中午,赵双宸处理完了很多事务,用完午膳,又想到了那只狼。他内心非常的疑惑,虽然并不害怕。他捡来它的那一夜,自己梦见了一个人,眉眼依稀有些印象,却记不真切。其实今天早上他不自觉地骗了他。他经常做梦,很多怪梦,梦里自己不是在和人精疲力竭地厮杀,就是在牢里,隔着牢门对门外的人含泪说着什么。他感到无比的陌生,那些杀招不是一介凡人能使出来的,那些牢门外的容颜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这还不算。他还曾经梦到自己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衫,站在万丈云端舒眉浅笑,然后渐渐放声大笑,最后笑到声嘶力竭,喊着什么。

一个人的名字?一句话?一个叮嘱又或者一个承诺?甚至是一句诅咒的话语?或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不知道。

而昨天晚上的梦境,比起以前的梦境,已经是万分美好。月朗星稀,点点微弱的星光点缀着被月光照耀得发蓝的夜空。脚下依然是万丈云层。然而,和以往不同的,而且非常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要来杀他,逼他死,或者来拼个鱼死网破,自己更没有想要从云端轻生般地跳下去这种突如其来的绝望的念头。

本以为这次梦境又会和往常有唯一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梦境里,站在他这边的,永远只有自己。

孤独和寂寞。他已经麻木了。

在现实中,站在他这边,并且能和自己交心的人,一开始还有两个——他的母亲和他的姐姐。可惜,他们都戴了太多年的面具。如他如她,都已经摘不下来了。他和姐姐自小因为某一次重大的变故而分离,从此他在宫内摇身一变成为了服侍皇后娘娘的,酷似八皇子的“太监”;她在宫外涂抹一番,粉墨登场成了经常外出游玩整日不归的郑州太守的“嫡女”,将她“父亲”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目的只有一个,可是人心永远不那么坚强。

即使知道了该有一条路,甚至知道了该怎么走那条路,再坚强的人也忍受不了长年累月的角色。然后,渐渐的,他们又都乐在其中而不自知了。最后,他们都渐渐不知道该如何用原来的样子对待别人了。

他的梦

里渐渐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无论忧愁还是痛苦,歇斯底里还是潸然泪下,都是梦里的镜花水月。连他自己醒了,都对这些东西付之一笑。

本来已经看淡了的东西,却被突兀闯进他梦里的青年男子捅破了。

那些掩埋在过去的伤口犹如被突如其来地撕裂了。梦里,他真的很想抱住对方放声痛哭一回,将自己十六年来遭受的委屈,隐而不言的痛苦和无奈统统倾诉出来。即使在梦里,他还是犹豫了。即使他放下了犹豫,却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哭了。等到他终于挤出一滴眼泪,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有人曾说,只有不识人世的婴孩才会毫无顾忌地哭出来,而等他们都沾染了世俗,当无邪染上了太多的顾虑和枷锁,等到他们都变成了所谓的“人”以后,就全都迷失了本心。

难道也是因为“人”这张面具戴久了,反而摘不下来了?殊不知人的一生,或长或短,轮回有道,各安天命。六道轮转,生生不息,代代更迭。今生为男,来世为女。轮回司里,男生女相的戏码已经上演了太多次,连奈何桥畔那位姓孟的老妪都用忘川之水熬了多少盏孟婆汤,才能让受尽世俗玷污的灵魂忘却一切,重新回到最初的本源。

因此他有时会觉得,那些梦,再可怕,也是好的。

因为在梦里他有另一个名字。不用分李赵之别,没有两朝之分——没有姓氏,没有名字,只有一字。可是他固执地坚持着的名字,鲜少有被人呼唤过,哪怕是在梦中。

那感觉真的很温暖。就像在黑暗中行走了多年,终于看见了一缕烛光。尽管微弱,但它照亮了你的脸,映在你的眉心和眼底,证明了彼此的存在。可是烛火燃尽后,猛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适应曾经习惯了的黑夜。

梦中,那位俊秀的男子依稀说——

——在也许他在白天有另外的名字,但现在的你……叫做“青莲”。

——青莲?!!

这是白日里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名字”。伴随着这个名字,似乎还有什么,一些浮光掠影的景致。他猛地弯下腰捂住心口,一阵尖锐的剧痛几乎让他直不起腰。等疼痛终于过去了,他才叹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细汗,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宽衣入寝,养精蓄锐。

自怨自艾又能多久呢?他可是……李双宸啊。

他还是必须戴着面具活下去,把别人的面具都砍掉,或者直接砍掉他们的脑袋,来完成自己最终的目的。

沈扬欢太累了,所以他几乎是毫无清醒意识。因为毫无清醒意识,所以他心安理得地霸占了姑娘家的床铺睡了好久。自从他和归阳山那堆臭道士较量,和老掌门斗法,然后又身负重伤逃下山去,下山后

前一夜伤口初遇就去打探恩公的梦,却意外地发现梦里和白天的“恩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性子。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到底起作用了没?不管是否有用,自己重伤未愈,又强施道家法术,还是这种耗费灵力的,说白了就是灵力极高、天赋异禀的道士才能施展出的法术,对他自己的身体来说是个极大的负荷。现在他的功力才仅剩一成到两成,化成人形倒还能勉力维持,只是再施一次入梦之术,自己就得长眠个一天一夜了。

可是不知道他梦里说的话对白天这个人有用没用啊?!如果他根本就忘记了自己反复叮嘱了他什么,那岂不是无功而返了?!

虽然他的父亲是狼妖,但是他的母亲是人。因此他倒也不用像绝大多数妖类,修炼百载千载,化作人形,还得用灵力去维持。他出生时就是人类婴儿的样子,他绝大多数时间也是以人的形态度过的。他曾想过要不要化成人形坐在床上运功疗伤,后来想想还是决定夜里再说。白天难免有人会进来,还得提心吊胆不能让人发现自己是妖,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不,其实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衣不蔽体,怎能用这种姿态在白天公然坐在姑娘家的床上……至于穿上橱柜里他昨天穿过的衣服,也还是算了吧。万一那个老喜欢搓他毛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怎么着也能认出自己的衣服吧?他可不想被人当成流氓采花贼。

怀着如此认知,某狼一头栽倒回了他的春秋大梦中。自然而然地,等到了晚上,舞榭歌台华灯初上之时,黎民百姓日落而息之时,他醒了,该开始自己的疗伤工作了。

然后觉得口干舌燥,又立刻看到了八仙桌上摆着的茶壶和茶杯。

他屏息探寻了一下,确定四下无人会破门而入之后,旋即变回人形,提起茶壶,顿觉很轻。打开壶盖一看,果然没有水了。

难道恩公准备让自己自生自灭了?就因为他不吃东西?沈扬欢有些无奈,不经意地回头,眼角瞥到了床榻下的一碗水。

“还好没打算渴死我……青莲。”他端起碗,低声笑骂道,“虽然这一小碗似乎不太够啊。”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四天,李双宸的准备其实早就充足了。他本想带着某狼一起走,于是他检查了一下某狼身上的伤口,惊奇地发现愈合的速度超乎自己的想象。尽管如此,腹部的伤口依然颇深,似乎还不适合赶路。然而时间非常紧迫,他不能耽搁太久。临行前剑舞带着“它”去和李双宸告别。李双宸似乎有些为难。

他走到某狼面前,低声说:“我就沿着官道走,虽然会走得很快。等你伤好了,一定来找我,我正赶往庆州。快马加鞭,大概没有一两个月是赶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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