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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师兄还是请回吧。师父说了，个中因果，由你自己参透。周军欺压我教中人，杀仙戮道；截教助商，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情。他不会见你。”

“陆压……你……真是卑鄙……竟然……咳咳……暗算我……”那男子气息颇为紊乱。他顺了口气，才继续道，“你以为……我和赵公明一样，会被你的钉头七箭书所害？”

“道友此言差矣！生死存亡之际，岂能为虚名而误军机？况兵者，凶器也，征伐之事，德者不为。何况，你的功力和赵公明有云泥之别，钉头七箭书只能暂时锁住你的灵力，重头戏在后面呢！”

“什么——你——广成子？！”

“青莲道友，商周本为仇雠，你既助商，怪不得我。不过灵识能进入封神台，不知是幸事，还是悲哀啊。”

“青莲，这不是儿戏。你要想好了。”

“龙剑，我一直在

想，自己当初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当初违抗师命，执意相助姬发，如今的结局又是大不相同。因此我不能一错再错了。万事，皆要顺从本心。心之所想，意之所趋。我，兰英，余化，龙吉公主，三霄仙子，我们所有被封神的人，都是截教和阐教的牺牲品。如今，我不愿意再做天规的牺牲品。”

“青莲，你以为你和龙剑、高兰英的事情，寡人会不知道吗？如今人赃俱获，你有什么话可说？！”

“青莲无话可说。”

“天帝无道，公私不辨；胡说正邪，私定善恶；假借正名，禁锢人性；粉面蛇心，厚颜无耻；粉饰罪恶，枉降天劫；自私护短，暗箭伤人；不择手段，寡廉鲜耻！这等天阙，待着有什么意思？！天帝老儿，不用你打我下凡，我自己会走。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一切纷杂的声音忽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像被风吹散的雾气。他慢慢睁开眼，却看到正前方有一个背对着他的男子。

他看不清他的脸，但内心有一种感觉告诉自己，那个男子，就是在刚才的幻象里，反复出现的那个人。

那个爱憎分明的男子。

那个为自己而活的人。

那人慢慢转过了脸，分明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只是桃花眼里多了几分狡黠，少了几分内敛，气质却不显得飞扬跋扈，反而如同种菊的陶潜，清爽而洒脱。

他一身明黄色的玄云长袍，细看去滚边处绣着莲花与荷叶，胸前则是双龙取水，龙跃于渊。他身后的披风则用暗色的丝线绣着神州大地的锦绣山河，壮丽非常。

“我们终于见面了。以往在梦里，我的记忆给你带来了很多的痛苦，请你原谅我。”略带些玩世不恭的语气中夹杂着十分的歉意，还是那三分风流七分潇洒的出尘，“我的师父，是鸿钧道人的三弟子，截教的创始人通天教主。在下无名无姓，唯有一号，唤作青莲。”

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真是别扭，李双宸内心如此想法，表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人如其名，淡雅飘逸，不拘小节，是为青莲。”

“你呢，也不用给我打官腔，我最讨厌那一套。”青莲大幅度地摇着头，勾着嘴角走上前来，“我不是人，我只是碧游宫莲池里的一株荷花修炼得道。只是，我修的是仙，不是妖。其实，我和你中意的那个半人半妖的……小公子，倒是差不多。”说起沈扬欢，青莲扑哧一声笑了，“我想起来了，当时他入你的梦来见我，穿了一身非常古怪的衣服。当时的确没怎么注意，可是后来，我怎么想，都觉得那是一件姑娘家的长袍……”

沈扬欢怎么可能穿姑娘家的衣服？自动将此归结为青莲的胡言乱语，“你

说的中意……是什么意思？”李双宸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的红晕，这感觉委实奇怪，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他看穿别人的想法，别人在他面前不自在的份，很少有他被别人看穿，左右都不是的感觉。

“你喜欢他，就像你当年喜欢顾珍儿一样。并不是因为他和顾珍儿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而是你真正喜欢的，不是一个需要你保护的弱女子，而是能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人。不管是男是女，他能和你一起携手并进；就像我的兰英一样。”青莲狭促地看着他，一双明媚的桃花眼弯成了两条缝；又因为想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嘴角却笑得温柔，“我就是你，但你并不是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你的内心保持着独立的思想，静静地看着事情的发展，所以，你想什么，我都是知道的。只是，天帝老儿在断仙台上没有完全削去了我的仙骨和灵根，”他指了指自己的后颈，“就是你最近经常疼痛的那个部位，只留下一抹神识灵力，跟着三魂七魄一起入了轮回。”

见李双宸一脸沉思，青莲又兀自讲了下去，“那该死的天帝老儿下手真狠，我那一抹神识里本来带着前世的记忆和思想的，只是入了轮回，一切又都记不太清了。在那段时间里，我没有思想，没有意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静静地在你的脑海中重复着当年曾经发生过的许多事。”

“也就是说……现在和我说话的，是我的前世？可是一人只有一个魂魄，怎么可能……”

“青莲的魂魄就是你的灵魂，而我，不过是青莲的些许法力，凝聚成的幻影。一开始我什么也记不得，后来，那个姓沈的小公子入了你的梦，唤醒了你对我的认识。再加上你又经常想起我，想起‘青莲’，我才能这么快就恢复了记忆。”

“也就是说，最近我后颈和后腰疼痛的厉害，其实是因为你苏醒了？”

“可以这样说。你后颈和后腰那道狭长的胎记，就是当年行刑天兵剃我仙骨灵根时留下的伤口。”

李双宸听罢，沉默了半晌，理清了思路，却发现其实还是一团乱麻。果然，沈扬欢就是个灾星……

“即使是灾星，你也舍不得丢掉他吧。嗯，肯定是这样。”青莲盯着他。

“是的。”既然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对方的眼睛，他索性大方地承认了，“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说的该怎么办是指……”

“杨欢说过，我的前世是被贬谪下凡渡劫的。他是来助我渡劫的。既然这样，我该渡什么劫？该怎么渡？”

青莲听完正了眉眼，话语却依然带着点不羁的调子，“双宸，你不是为我活的。不管你是赵双宸也好，是李双宸也罢；黄泉碧落，逐影归去，曾经

那个青莲，早就已经不在了。有相同的魂魄，不一定会是相同的人。”

“我不明白。如果拿回当年的记忆，不就没什么区别了？”

“呵，哪里有这么简单？”青莲抖了抖披风，漫不经心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讲个你最熟悉的人的故事。”见李双宸微微斜了眉眼，他继续说道，“两百多年前，那时还是隋朝。秦淮河畔有一家青楼，楼内有位琴姬。传说她的曲子能让舞乐仙女都自惭形秽；她的舞蹈能让敦煌飞仙都自叹不如。她蓄有一盆牡丹，精心栽培，日日夜夜地呵护。却不想那牡丹其实是千年花妖，以花为姓，以青楼的红阶为名，是为丹墀。”

“花妖爱上了琴姬，化成人形报答她的恩情。她帮她解决了对她不好的老鸨，帮她摆平了极度她才貌的名妓，甚至帮她收拾了某些觊觎她的恩客。然而岁月不知年，人的寿命终究不比修炼千载的花妖。琴姬年老色衰，渐渐的，枯枝一般的手弹不了琴了，瘦弱的手臂也舞不起红绸了。花妖不离不弃地守在她的身边，伺候在病榻前，为她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寻找灵药和偏方续命，却终究敌不过寿命，直到她离开人世。”李双宸早已了然，便接了下去，学着他听过很多遍的，说书人口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