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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以幼冲，奉承洪业，不能宣流风化，而感逆阴阳，至令百姓饥荒，永怀悼叹，若附渊水。咎在朕助不逮。*”

他说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是杨钦依然奋笔疾书，写的满头大汗。听着赵皇帝细数自己亲征以来的种种劣迹，是为《罪己诏》。

古往今来，《罪己诏》的出现，大可以分为三种情况。一是君臣错位，二是人祸天灾，三是政权危急。如今的情况是第三种。

有的时候，大势已去。再感慨自己做了多少错事，有的时候，也无力回天了。

人间的百姓不会关心皇位上坐着的是谁，又或者这天下姓李姓赵，而是关心自己能不能得到好的生活。

等到赵德昌一口气说完，杨钦已经累的满头大汗。

写一篇文字用这么用得了这么大的力气？怕是内心，也不太安宁吧。

杨钦不敢多言，只得内心五味陈杂地接

下了诏文，告退后匆匆离去了。空留赵德昌一个人面对着御书房。白色的天光从门外照入，明晃晃得让人睁不开眼。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白衣玉立的男子，踏着这道光，走上宣德殿。眉目沉然而带几分风流。即使是下跪的姿势，也是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奴颜婢膝，平白将那白衣的清高折辱。

当初李双宸起事之时，竟然将自己的母后留在了赵德昌的手里。他就曾给对方下书。威胁对方如若再不请降，就将这位大宋的主母处以火刑。李双宸并未回复。那时他就明白了。

更何况以李双宸的谨慎，布了多年的局，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纰漏，把自己的母亲留在了宫里。

这位李皇后是郑州太守李光燕的妹妹。后来他派人调查，方知李双宸本就是郑州太守李光燕的亲生儿子。他的生母早就在二十多年前难产而死。而起义之后，李光燕也不知道被李双宸藏到了哪里，大概是改头换面，躲藏在了民间。

当初李双宸以李继迁的匕首嫁祸那招的确高明。当初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即使活着回来宫廷，也不过是为了夺取自己的太子之位。没想到，倒是自己低估了他的野心。

户部尚书后来告诉自己，他经过多方探查，才发现李光燕是前朝李氏的余脉。苟延残喘至今。自唐朝彻底灭亡，宋太祖初平天下。整整五十三年期间，李氏竟然一直没放弃，甚至到了如今，宋朝建立了数十载之后。

是自己做了太久的千秋大梦了？

他又怎么不知道，此时诏书一出，和不出也没什么两样了。

并不是每个皇帝都能像唐明皇那样，即使被追出逃，依然能重返宫廷，重为九五之尊。

难道不到百年，大宋的江山，不是断送在外敌蛮夷的手里，而是断送在自己这个皇帝的手中，重新回归到李唐的手中？

“陛下。”

赵德昌回过神，才发现掌势太监跪在面前。

“启禀陛下，黄大人回来了，还带着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正在宫门外求见。”

“宣。”

罢了。既然暂时拿李双宸没办法，就先从他倚重的那个军师下手吧。

不一会儿，之前那位钦差就带着萧寒进来了。照例行完君臣之礼后，赵德昌道：“道长尊姓大名，可否告知？”

虽然是问句，口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下萧寒，归阳派掌门的师弟。”萧寒抱拳，淡淡地说道。

见萧寒虽然看上去也就廿余岁，但是素颜清冷，眉目间不见情绪流动，如同一副淡然的水墨画。一身棕色的衣衫，衬着这清冽如冰的神色，恍若仙山之上的雪松，挺拔遒劲。虽然不是人们平素印象中，仙长道士的仙风道骨，白须飘飘，但

却比那些看上去似乎修为高深的老者都了几分自信。又听闻他自称归阳派掌门的师弟，顿时大喜。

没请来掌门，想来他的同门师弟的法术不会和他有云泥之别。旁边的那位钦差战战兢兢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陛下的表情，发现陛下似乎非常欣喜，才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要知道当初王仁将军对他道，陛下说过，最好要请到归阳山的掌门。

但是谁都知道，陛下喜怒无常。虽然字面上的意义上，请到别人也是无所谓的，但是如果真的没做到最好，恐怕……

“萧道长。”赵德昌点了点头，“李双宸麾下有位军师。他擅长观星扶乩，竟然能从天象中推测出对手的下一步。虽然并不是百发百中，但是也算是足智多谋了。这位军师，似乎并不是个平常的游方道士。他擅使五行之术，恐怕是位方士吧。”

知道对方说的是沈扬欢，萧寒点了点头，道，“是，也不是。”

“哦？”赵德昌一挑眉，表面上还是那副威严的天子模样，内心却“咯噔”一下。若是个普通的方士还好，但是萧寒给出的回答，该不会是比普通的方士更难对付吧？

“黄爱卿。”赵德昌转向一旁的钦差，向他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可以先下去了。”

“臣告退。”黄钦差行了个礼，也就退了出去。等完全走出赵德昌的视线，才擦了把汗。

天知道，他刚才多么战战兢兢，怕这萧寒又有什么地方让陛下不满意，陛下会临时改变主意，不知道把自己罚成什么样子！

“朕，愿闻其详。”赵德昌重新转向萧寒，眼眸中精光灼灼，似乎抓住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