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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3

“这样就结束了吗……”李双宸没有看跪在自己面前请降的宋州节度使，而是淡淡地谈了一口气。眼神飘向了帐外。日色中天，竟然已经是正午。

如果能拿下应天府，那么宋王朝最后一个要塞就攻破了。然后自己便可以打向汴京，逼迫皇帝退位，实在不行……他宁愿效仿许多开国的皇帝，一把火火烧京城。

沈扬欢走了，同时带走了他全部的耐心。若是以前，起码为了民心，他决计不会做出这等无论军民格杀勿论，甚至放火烧城这样的举措。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个闲心再去考虑别的了。

虽然出乎意料的是，跟随自己的人竟然没走多少。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总是会抬头仰望天空。然后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出来。他叫他，双宸。

剑舞说的没错。为了光复李氏，他们已经牺牲了太多的人。但几乎所有人，都是和他们没有太多感情纠葛的。但是古往今来的帝王，霸王失了虞姬，明皇失了玉环。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这是《长恨歌》中的诗句，描写的是痛失了爱妃后，唐玄宗李隆基的心境。当初他初学《长恨歌》时，只觉得李隆基是个可怜的皇帝。放着开元盛世不治理，竟然为了个女人，神魂颠倒，甚至让安禄山钻了空子。等到好不容易回到长安，却也已经大势已去。然而这个痴心的皇帝，依然一心想着已经故去的香魂，甚至让临邛的道士来招她的魂魄。

只是未晓情深处，海誓山盟也枉然。他就这样离开了，带走了自己的心，只留下一具躯壳还苟活于世，苟延残喘地完成父辈留下的大业。等到打下汴京后，他便可以称帝。等天下安定了，再迁都至唐王朝的长安。然后再继续治国。再然后，让一个年轻有为的皇子接替他的位置，他便也可以去见他了。

只是不知，奈何桥下，他还会等吗……？

“是的，殿下。”跪在地上的宋州节度使道，“宋州城愿意打开城门，迎接唐军入城。”

“为什么想要请降？”

“汴京已经岌岌可危了。再做无谓的抵抗，只能徒增百姓的痛苦。”

“……这样啊。”李双宸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既然这样，我就相信你。”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答应得那么干脆。惊愕的眼神直直瞟向他。对上李双宸的眼睛，又连忙低下头去。心想着这种鲁莽的性子和传言不符啊。传言中李双宸心思缜密，甚至到了杯弓蛇影、疑

神疑鬼的地步。不是有十分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可是他今日……

难道是因为那个军师的缘故？

想到这里他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借助妖类之力，攻打天下，在事情败露后，不但没有众叛亲离，反而还让士兵们更坚定了跟随他的决心。难怪有人会说，李双宸的天赋也许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笼络人心上。

他来请降之前，还彻夜思索过要用怎样的理由，才能让这个多疑的指挥官相信自己的确是真心请降，而不是诈降。他几乎列了很多的方式去说服对方，却没想到李双宸连问都没问，就答应了。

我能答应你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李双宸看着他，内心微微冷笑。他的探报和斥侯都不是吃白饭的。这位应天府的节度使大人，勤政爱民，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来，在他的手下，应天府简直像个人间桃源一样。在探子递来的情报中，这位节度使大人每日宁可只和稀粥、只吃青菜，也要保证他的子民顿顿都能吃上白米白面，每个几日，桌上都能有荤菜。而他，两袖清风，从来不搜刮民脂民膏，连一点油水都不沾。宋州人民极度爱戴这位勤政爱民、两袖清风的好官。

如果装，一装就是十几年，这几率也太小了。换一个角度，倘若真是如此，宋州节度使真的是有不轨之心，对于他来说，他也可以轻松地把对方捏死。而且依照他爱民如子的性格，倒是真的如他自己刚才所说，不会把应天府的人民暴露在敌军的铁蹄之下。在他的眼里，子民的性命，重于自己对国家的忠诚。

“罗大人，请起吧。”李双宸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待到宋州节度使罗奇站了起来，才继续发问道，“我想问问，应天府的百姓，对沈扬欢的事情怎么看。”其实凭借他的情报，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但是李双宸还是问了问，看看这位刚刚归降的节度使会怎么回答。

“殿下是想听好的，还是想听坏的？”

“都说说吧。我其实很好奇。”

“因为殿下前些日子的坦率，绝大多数人，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都认为您是个有情有义、宅心仁厚的帝王。”说道这里，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崇敬。那样的表情，除了常年媚上的人才能扮出，恐怕就是真心的崇敬了，“虽然有些许人认为您勾结妖孽，选择反抗，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希望您能把他们从当今圣上的手中救下。”

是吗……看来再过百年，自己魂归黄土之后，他们的事情，也会变成说书人口中的一段故事了吧。

这世上有太

多的人，生得碌碌无为，死得郁郁而终。他们死了，时间会将他们埋葬。而极少数的人，即使死了，但是他的故事会百口相传。他的灵魂会随着人们的记忆而存活下去，他会活得和这世界一样长久。

……但是，倘若今生没有那个人的相伴，无论是流芳百世，又或是遗臭万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微微苦笑地摇了摇头，驱散了这些时不时就会涌上心头的伤感。他发现自己近些日子真是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既然这样，我的军队先停留在宋州城下吧。”李双宸想了想，道，“宋州的节度使大人啊，你可愿意，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你的子民，把守这宋州城，等待我凯旋的消息吗？”

罗奇一怔，顿了顿，倏然跪□来，额头贴地，磕了一个响头。等再抬起脸时，已经是老泪纵横，泪流满面。

“殿下，从今以后，应天府的未来就拜托你了！”

李双宸疲惫地点了点头，将他搀扶起来，“应天府距汴京不过三十里。今夜给我备一匹快马，我要去夜探汴京。”

“他竟然用了这样的法子……”沈扬欢翘着腿，斜倚在虎皮的坐榻上。长发不羁的划过眼角，打下一片好看的阴影，“你们就这样把我带回妖界了？”

“不，其实……是八殿下拜托青蛇的。”陶醉合上扇子，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叶青城。

“是的。八殿下当时无所顾忌地把一切都说了出来，从城上下来后，就握着我的手，逼问我有没有法子保持您的尸身不腐。”想到那日李双宸满脸泪痕，连手都在颤抖，叶青城竟然也觉得有些心痛。虽然他当时已经隐隐知道主上并不可能就这样死了……死得这么轻松。

“他……他的身体还好吧。”沈扬欢一挑眉，拢了拢前额的乱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