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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城说：“身体上不过是思虑过度。但是心伤，恐怕现在还没有愈合。”

“主上主上。”赵紫霜歪着头，一脸不解，“那为什么你不立刻回去？大家都说八殿下很担心你哎。而且……”她瞟了一眼旁边的柏琴，“柏琴哥哥说……嗯……他说……”

见赵紫霜如此吞吞吐吐，柏琴也没怪她。他上前一步，毫无愧疚地看着沈扬欢，“我说李双宸，是罪有应得。”

“行了行了。”陶醉摆了摆手，一脸受不了，“他都这样了，你还想他怎么罪有应得？不过，话说回来，我本以为八殿下会尽量掩盖主上的身份，没想到他竟然一股脑地告知天下，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不能这么说。”一直没有

搭腔的沈刺心发声了，声线还是以往的冰冷，“说不定他早就考虑好了，用主上的死来笼络人心。如今看来，他很成功。”说完，还不忘轻轻哼了一声。果然如同沈桀之前说的那样，沈刺心对人类的偏见，就如同萧寒对妖类的偏见，永远是那么根深蒂固。

叹了口气，沈扬欢当然没打算追究她。他看了看站在房中的诸人，绿衣的叶青城，执扇的陶醉，停在他指尖的橙蝶，和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神中却含着担忧的韩璃……妖界八将，全部都在这里了。除了一个人。

他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最后的试炼中。他耗费了大量的灵力和精神，终于走出了程瑾的是夕幻梦后，睁开双眼，便看到了一身红衣的丹墀。

她将长发盘起，发间没有如同寻常一样，簪着珠花翠翘。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红的妖异，红的华美，如同燃烧在墨色里的火，灼烧在她的发间。

一千年，一万年，岁月不会在她美丽的容颜上刻下任何的痕迹。她的眼神似乎没变，却已大变。

她疲惫地笑着：“恭喜你，扬欢。你通过了蝶妖的是夕幻梦，因此，丹墀这一关也是形同虚设了。”

她给予了他认可，然后就消失不见，仿佛蒸发了一样。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真是个让人心痛的女子。

“丹墀她……还是没有回来？”沈扬欢低声说道。与其是问句，还不如说只是在淡淡地叙述一个事实。

房中的六人对望了一眼，无一例外地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伤感的神色。橙蝶扑了扑翅膀，停在了沈扬欢的颈侧，看上去好像是和他依偎在了一起，来表达对他的安慰。即使是冷清如韩璃，也微微动容。他们与丹墀相识已经数百年。即使其间经历了各种离合，他们好歹也是有她的音讯。这次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半，叫人无处寻找，对于相处了数百年的同伴，又怎能不哀伤。

“主上不必过于担心。”最终，还是叶青城站了出来，“丹墀有她自己的想法。无论几十年还是几百年，她最终都会回来。”

沈扬欢微微一愣，旋即看进了对反的眼里。对叶青城的第一印象，是喜欢捉弄人。但是多日来的相处，他方才发现，他并不是没有伤痛，只是习惯于将一切的悲伤藏在表面下。

“你时常能提出一些我看不到的东西。也许比起我，你更适合当一位统治者吧。”沈扬欢看着他，喃喃地说。

“主上，您这是什么意

思？！”赵紫霜惊恐地跑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力道极大，似乎一松手，他就会消失，“您不要我们了？”

沈扬欢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发。赵紫霜是个可爱的小丫头。看着她，他就像看着自己的小妹妹。即使她有的时候天真到会犯一些严重的错误，依旧不妨碍大家对她的喜欢，“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命数。”

赵紫霜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就是不肯松手。

“青蛇啊，如果我真的死了，就由你，来接替妖界。如果碍于妖界八将的身份，就取下胤龙剑上的晶石，将附着在上面的精魂收回，然后把他们都毁了吧。”

叶青城摇了摇头，“您也许并没有意识到啊。自妖界形成以来，有过百位妖君，但您是独一无二的。以前的妖界之主，都只知道一味和修仙门派，和天庭做对。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妖与道，到底是什么。您对妖界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了您自己所想的，恐怕也会超过我们所想的。修仙门派的掌门会因为您的身份而放弃围攻妖界，您也会把妖类的术法和五行之术融合在一起。”

“是啊。”陶醉点了点头，“我们和那些臭道士们，都不知道周旋了多少年。大家也都该累了。如果等到某一天，妖和道能不再对立，也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念及旧事，他别过头去，双目中隐有泪光。

“如果我还有命在，自然是愿意的……”沈扬欢叹了口气，“可是……”

“主上。”一直停留在他身边的橙蝶拍了拍翅膀，飞了起来，停在他的面前，“您现在还不要下定论。未来是不确定的。一切，都还未知……”

☆、Chapter 64

数日后。

已经是暮春时分。二月的连翘、三月的桃花，早就在夭夭的韶光中凋零了容颜，化作一缕芳魂。取而代之的是碧绿葱郁的枝叶。他不禁感慨。仿佛这一季的生命，只是为了一次盛放。既然已经绽放过，死掉，也无怨无悔了。

今日正好是五月初十。在寻常人眼中，这是个太平常不过的日子——既不是历史上重大事件的发生日期，也不是什么上元重阳之类这些大家耳熟能详的节日。但是这个日子，却是应杨紫逸的话。

如若劫难不破，他二十三岁那日的子夜，就是他的死期。

看着手持火把，把自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兵马，李双宸觉得如果没有绝仙剑在手，他定然要把命赔在汴京了。因此，他很感谢高兰英在梦中给予他的指导。她说，希望他能在自己生辰那日，将绝仙剑无时无刻不拿在手里。

但是自己挚爱之人就是死在了绝仙剑下。李双宸对这把剑，是恨远远大于喜欢的。没有人会喜欢杀死自己爱人的凶器，不管那是寻常的兵刃，还是上古的神器。若不是脑中还仅存一丝理智，他绝对会将这不祥之剑丢得越远越好。

汴京城又称东京。由于宋朝的皇帝放松了对商业的限制，因此宋朝大小城镇，或多或少，都有早市、午市、夜市等。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这些在唐朝根本就不可能被摆上摊子的东西，在汴梁竟然也成了平常之物。每到了夜里，小贩叫卖的声音，人们嬉笑的声音，混合着勾栏院里舞女歌姬的笙歌，总是能飘向很远的地方。似乎连九天之上的仙人，也会为这繁华的人间景致所吸引。

当今的朝廷，共有七十万禁军。是都城和皇家的守卫队。而在汴梁，赵德昌可以立刻动用的禁军人数大约有十万。这个数字听起来是挺吓人。但是要知道，汴京如今的人口，已逾百万。相比之下，只用十万勇士守护有着百万人口的都城，以及更需要重军把手的皇宫，已经是有些吃力了。

以李双宸目前的兵力，想硬碰硬地打赢赵德昌，并不是没有可能。虽然他现在所带领行军的部队不过几万人，他可以随时从后备城镇调兵遣将。然而，硬碰硬地打，除了以尸山血海来证明自己或者对方的功绩外，只能让无辜的百姓付出最惨重的代价。依照李双宸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更何况，开国之初，他最需要的不是多么强大有力的军队，而是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