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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明灭灭的烟花下，李凌怔忡地看着自己的手。目光流转间，他看到了功成名就的显贵，看到了出将入相的女官，看到了沿街乞讨的乞丐，看到了秦楼卖笑的歌姬……这些人，都是他的子民。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身为帝王的责任，而是此时此刻，他才忽然觉得，自己身上，肩负着怎样的使命。

他紧紧握住了拳头。青色的筋脉凸显，指甲陷入了掌心，手掌几乎要滴血。

在烟花的映照下，他抬起了手。似在告别又似在召唤。不知道是谁先喊出的一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城下的百姓忽然都跪下了身，以头呛地后又复站起，狂热地重复这这句话。声音如同洪流一样渐次流向远方。一波一波如同潮涌。

头上的冠冕忽然似乎重如千斤，他几乎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父皇登基的那夜，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是怀着割舍旧爱的疼痛，表面上却还若无其事地笑着接受民众的朝拜；还是如同自己现在这样，头一次感到自己身负的，不止是李氏多年的夙愿，更是天下的黎民苍生，江山社稷。

父皇曾经感喟，纵然是帝王将相，纵然能挥斥千军，纵然能为爱人倾尽天下……一切的一切，都如同过眼云烟。谁能挽回青春，谁能留住时光？帝王将相也好，市井小民也罢。百年之后，谁不是一剖黄土？就如同春天盛开的桃花，花开一时，花落一世。纵然来年桃花再开，也早已不是去年的花朵。

正如同人世一样。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总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但是，花开一时，人生一时。倘若能在最美的时候开放出最美的花朵，那么这一生一世，也是千古风流，风华绝代了吧。

面对着观景台下潮起潮落的人民，和四周跌宕起伏的喧嚣声。一切的一切如同最宏伟的乐章。是盛世繁华的序章，更是一个国家的人民对他们的统治者能给予的一切威望。

月夜皇城，烟花盛放。商贩们用特意制成的灯笼点缀着那万顷或明或暗的光芒。月色之下，皇城之巅，隐约有两个让人看不真切的影子。白色风流得痴心，青色凌厉得温柔。

目睹这一切的女子微微地笑了，容颜如同牡丹花一般娇艳。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或许两个人只是并肩而立，并没有说话。对于这龙灯长夜，他们就好像是两个局外人；又好像是早已醉心于这繁华的景致中。

因为微微的怔忡，莲足一个不稳，撞在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上。她还未张口，那男子倒是先局促地行了一礼，语气十分抱歉道：“抱歉，姑娘，小生……”然后便微微长大了口，下颌再也没合上。

眼前的女子，莫非是流连凡尘的仙子么？天香国色辞脂粉，如同盛放的牡丹花一样美艳不可方物。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不笑就已经勾人，更何况美人的眼波里泛起了粼粼的笑意，简直能搅动寒潭，将寒冰融化成温柔的春水。

“小生……名作赖敏，字苇石。敢问……姑娘仙乡何处？”慌乱之中，他竟然忘记先询问这位姑娘的芳名。

“我么？”美艳的女子轻轻闭上了眼睛，吐出了几个个轻如耳语的字。她的声音仿佛含着暗香，如同牡丹花的花蕊，有着魅惑人心的魔力，又馥郁芬芳。

“她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

“我们去哪里？”白衣人问青衣人。

“先去给我的父母扫墓吧。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探望他们了。”青衣人回答道，“或者，去碧游宫探望你的师父。你已经数千年没有见过他了不是么。”

“如果你是想先带我见父母再去见我的师长，我是不会调侃你的。”白衣人说。

“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无所谓。”青衣人道。

“是么？”白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的，所以……别想甩掉我。”

你的身上有着我全部的记忆。

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

长风呼啸，卷起月雾尘埃。待尘埃落定，那伫立在月下的两道影子已经倏然消失，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远处有清稚的童声传来，在这尘世的喧嚣里浮动飘渺。

灵山客，灵山客，独自去游天上月。本欲带上花一朵，无奈山中百花谢。

灵山客，灵山客，群仙为谁来鼓瑟。遥闻天上鼓瑟声，声声悲愤生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