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墨车,内心有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的控诉。
“不,他是。”钱荣在黑暗里将头埋在墨车颈窝处,深深吸气。你是我的,我说你是,你就是。
***
那日之后,钱荣依旧每天都来上墨小筑。每次只笑着和墨车谈些轻巧的话题,有时能从诗词说到名满天下的小吃。时光荏苒,轻轻悄悄的过,钱荣有时也拿了时令兴的果脯蜜饯,糕点糖人来逗墨车开心,墨车笑的像个孩子,眼底自是一片干净天真,仿佛真的是个未经世事的束发少年。
阳光静好,有时也有静谧惹人的连夜春雨,楼外的玉兰一波一波的开谢,又逾了大半月,玉兰有些倦了,蔷薇却正开到荼蘼,墨车支了躺椅歪在楼前的草里晒太阳,时不时眯起眼睛打个盹儿。快四月了,风里的温柔暖暖的升起来,墙下的红药已有几株打了花苞。
“朱儿,你说叫子生在那边儿上挖个池子养些红鱼可好?”墨车半闭着眼睛,懒懒地道。簌簌的风钻进袖口里,领口里,惹得皮肤痒痒的。钱荣在着大半个月里每天都来,夜夜揽了他并头而卧,却从不过分亲近,只是有时夜里墨车睡的沉了,翻个身挤出钱荣的范围之外,他便立即醒来,伸手入被,将墨车重新捞进怀里。
“公子,我们养只鸟吧,前儿个我去小厨房路过夫人院子,见
了那大丫头逗着个黄嘴的鹦哥儿,可爱的紧,看着怪喜欢人的。”朱儿也歪在草地上,手里拿了方小帕子,正一针一线绣的仔细。
“不,不养鸟,关在笼子里让人看着心疼。”墨车索性闭上眼睛,长睫垂下来,在脸上投下一片淡色的阴影。朱儿斜过头静静看着他,这个白玉一样的公子,仿佛一碰就要碎了,骨子里却总有什么撑着,叫人捉摸不透。听着墨车渐渐平稳的呼吸,她就知道,准是又睡着了,着打哪儿睡哪儿的毛病怎么养成的呢,朱儿叹了口气,回小楼找了毯子给墨车盖上。老爷这样宠着,他却从不见喜,这样淡薄的人儿,倒是和从前的公子逐渐重合了,谁说不是呢,真是越来越像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起早贪黑啊。。。
我是勤劳的小孩~
☆、兰花酿
晚上,钱荣进屋,墨车正拿了本书坐在案前静静地翻着,浑然未觉着有人靠近,只有一灯如豆,烛火在他脸上映下明暗交错的影儿,那眼中的神采叫人难以捕捉。看着看着,他忽地扑哧一笑,眉梢眼角都轻颤起来,双颊晕红,如新荷般淡染新鲜的颜色,恨不得叫人从他颊上抹了下来,沾在指尖带走。笑意未减,细葱样的手指抹上水色的唇瓣,一沾即走,随即捻着书页翻过,舔舔唇角,嫣红细小的舌头一闪即逝,留下润泽的水渍。
钱荣像是入了梦,梦里的墨车,又是他从没见过的墨车,像是个专在夜里出没的勾魂夺魄的小妖精,却偏偏纯洁的一尘不染,叫人不敢亵渎。一阵风从窗口掠进来,烛火晃了晃又停住,墨车缩了缩脖子,有些怕冷的样子,便站起身去关窗,一抬眼,才看到坐在一旁的钱荣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子生?”似乎不确定样的,对于这个隐于灰暗里的影子,向前走了几步看着。
“嗯。看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说着,长臂一展,将墨车圈到腿上坐着。顺手抽出墨车手中的册子翻回前一页,是个半旧的手抄本。
“长短句?怎么得来的?你以前可不爱这个。”嘴里轻笑着,眼睛却一行一行看下去,是稼轩的词: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一口气读完,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就是笑这个?”
墨车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如水,倚在钱荣身上打了个哈欠。
“呵,叫你在松边醉倒,怕是马上要抱着树干睡下了。”钱荣捏了捏墨车的小巧鼻尖儿,宠溺地俯□在他口唇间轻轻一嗅。
“饮酒了?朱儿这丫头,哪儿来这么多花花点子。”入鼻一股淡香,不似寻常酒水那样酒气辛辣刺鼻,反而香甜淡雅,酒味似有若无。
“嗯,朱儿酿的,楼前的玉兰快过季了,拿来酿酒,半月前封下的,今儿启了一小罐,先尝尝味道。”墨车一张口,就是一股淡淡的酒香,颊上的红晕却比这酒香更加醉人。
“那我也尝尝。”钱荣说罢俯□,在墨车唇边轻轻舔舐,缓缓地摩擦,没多久,那柔软的唇舌不满足样的一路窜进口腔四下清扫,淡淡的香气度过来,带着墨车独有的味道。
“唔。”墨车被他撩拨得气息轻喘,身子一滑,又被钱荣接住。饮了酒的墨车乖巧异常,歪在钱荣怀里静静看着他,尾角微翘的眸子漾着水色的波光。怀中的身体柔若无骨,正欲情动,朱儿突然急匆匆起了帘子从屏风后绕
过来,见了钱荣躬身福了福。
“老爷,夫人怕是要生了,东园那边儿差人催你过去呢。”
“嗯,知道了。你好好看着公子,他饮了酒,有几分醉意。”钱荣应着,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墨车,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去,又站起来关了窗户,正欲离开,走了几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回头叮嘱朱儿。
“待会儿用热毛巾给公子擦一擦,再喂些温水,记住,要白水,晚上尽量不要给公子喝茶。”说罢,才转身走了。朱儿看他的身影消失,才一下咧开嘴角笑起来,原来老爷也是可以婆婆妈妈的。
墨车躺在床上,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下不禁升上一团暖意。要说他醉了,其实没有,那蜜汁儿一样的新酿其实没几分酒劲儿。只是那时他站起来,看着钱荣那双深邃的盯住自己不放的眸子时,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对了,索性当是自己醉了,迷糊的顺从,总好的过不知所措。
次日清早过后,朱儿便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墨车。东院儿里人人喜气洋洋,上墨楼里还是安静的一如既往,朱儿把用小手绢儿包好的红鸡蛋拿出来搁在墨车面前。
“喏,公子吃个吧,沾沾喜气兴许病就好了,夫人给老爷新添了龙凤胎,东院儿这会子闹着呢,我好容易要了这个来。”朱儿眼里也沾了喜气,拿了个红鸡蛋敲碎了剥壳。
“呵呵,我不吃,你吃了吧,今儿个没什么胃口。”,墨车坐在桌边,倒了茶轻啜着,长睫低垂,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他该为钱荣高兴,于是他笑,仿佛笑是由人支配的多简单的事儿,细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统一的节奏,没有悲喜。
钱荣连续几天没在上墨小筑出现过,墨车反而愈发的安逸自在,只是晚上翻身蹭掉了被子没人给抓着盖上,不大不小又得了场风寒,喝了几日的祛风茶,倒也好的七七八八。反倒是朱儿,看着这几日冷冷清清的小屋和窝在榻上涕泗横流的主子,心下好几分的不快。
这日墨车在案前支着脑袋想方儿送个什么给钱荣贺璋瓦双得之喜,钱荣好似什么都不缺,这倒弄的他好生烦恼,思虑间托腮沉思,却听得外面几声号子,敲敲打打,吵吵嚷嚷。启了窗子往外探头,却是几个大汉扛着铁锹小锄样儿的在墙下挖掘不停,于是忙差了朱儿出去看。朱儿回来时脸色倒好了大半,故作神秘的小模样惹人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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