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刚过,一行三人终于出现在了韩若壁的视野里,其中一人正是他在圆照寺门口遇见的那个主人模样之人。和上次照面时一样,那人的身边仍是跟了两名家仆打扮的随从,但却并非韩若壁前次瞧见的两人--看来是换了人了。
待三人行得再近些后,韩若壁惊讶地发现其中一名‘家仆’竟然就是几日前在军汉的赌棚里同自己打过交道的钱管事。尽管此时的钱管事没穿军服,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望了眼主人模样之人,韩若壁不禁一阵疑想,暗道:莫非此人是个军官?瞧他的气度、派头,在军中的职位定然要比钱管事高出许多。
经过韩若壁身边时,钱管事转过头来瞧了他一眼。而那个主人模样之人则径直走了过去,显然没有留意到韩若壁的存在。
韩若壁一边疾奔几步追了上去,一边招呼道:“钱管事,请留步!”
前面的三人先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望向韩若壁。
拿眼儿将他上下估量了一回,主人模样之人微微皱起眉毛,转头问钱管事道:“你认识他吗?”问罢,紧接着,他又问韩若壁道:“瞧你怪眼熟的,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
不等韩若壁开口,钱管事已道:“敢请主人借一步说话。”
主人模样之人微微点头表示允许。
行至稍远处的一棵高大的柳杉下,钱管事凑上前,在那主人模样之人耳边窸窸窣窣地低语了一阵。那主人模样之人听罢,又远远地拿眼儿把韩若壁扫了几回。
接着,二人走了回来。
忽然,主人模样之人‘哦’了声,道:“我想起来了,是在圆照寺门外......”
韩若壁赞道:“朋友真是好记性。”
主人模样之人道:“哪里哪里。”一指钱管事,他问道:“你找他,可是有什么事?”
韩若壁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找他,是找你。”
主人模样之人疑道:“找我?”
韩若壁道:“是承信大师让我来这里见你的。”
“哦?”主人模样之人道:“是吗?”
因为考虑到今日之约是他和承信法师私定下的,除非他们之中有人告诉韩若壁,否则韩若壁绝不可能知道,所以对于韩若壁的话,他没有过多置疑。
韩若壁眨了眨眼,道:“那日在寺里,承信大师请我喝了你送的鱼钩茶,真是特别。”
主人模样之人笑了笑,道:“特别的不是我送的茶,而是承信大师的心思。十年的陈茶了,能留到现时,真是多亏了他的一番心思。”
“的确,亏他能想出那种制法。”韩若壁赞同地笑了笑,拱一拱手,道:“在下韩若壁,请问朋友尊姓大名。”
四下里望了望,见前来烧香祈福之人开始络绎不绝了,主人模样之人道:“这里并非说话的地方,不如去我那儿详谈。你看怎样?”
既来之,则安之,韩若壁点了点头,跟着三人去了。
走着走着,他发现脚下的道路所指的方向根本不是先前军汉们搭建赌棚的那片树林,不免产生了疑问。钱管事解释说是因为前日刚换了扎营的地方,而且一般情况下,他们最长只会在一个地方扎营半月。
到了营地,但凡有巡逻的兵丁从他们身边经过,就会停下来冲着主人模样之人叉手行礼,显得十分恭敬。
韩若壁跟在后面,边走边在心里点数四周帐篷的数目。除了大帐外,总计有十八顶。也就是说这一阵军汉最多只有一百来人。
继而,韩若壁发现营中走动的兵丁,有的身上歪歪斜斜的穿着纸筋搪塞的纸甲,有的身上则干脆没有片块甲胄,显得十分不正规,不免心道:这都是些什么兵?虽说天气热起来了,但也不能连最基本的当兵的样子都没有啊。这样的军容,上头的军官怎么连管都不管?
他虽然没有从过军,当过兵,但也知道军纪严明,军法如山,是以感觉有些诧异。
转头,发现那主人模样之人分明也将这些看在了眼里,面上却未有任何不妥之色,韩若壁随及想到之前这些兵丁还曾在营中搭建赌棚,公然以赌钱为乐,若非是这军官有意纵容,他们哪能有如此大的胆子,不怕被军法处置吗?想到此处,他也就不以为怪了。
。
三人进入大帐后,两名随从一左一右立于下手,主人模样之人坐到案桌后的主座上,又叫人来另置了张椅子。
看韩若壁还站在那里,他抬了抬手,道:“请坐。”
这主人模样之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一种和善的威严和年长之人经过岁月洗练所特有的吸引力,让人倍感舒服、安和。
韩若壁依言坐下,道:“我瞧这营里的兵丁怎么着也得百十来号吧,莫非朋友是卫所的百户?”
其实,只瞧那人的气度、风范便断不会只是卫所的百户,因此他这么问明摆着是一种试探。
不待主人模样之人回答,另一名面貌凶恶的随从已抢先大声道:“看瞎你的眼!什么卫所百户?这位是佥都御史王守仁王大人。这一趟是王大人私下出巡,所以只带了一百多兵丁,大人麾下部众还在各处剿匪呢。你不尊称一声‘大人’已是船上打伞--没天没地,居然还这么没眼力见。”
他说话时斜着眼,一副认定了韩若壁有眼不识泰山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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