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话犹在耳边,初秋九月时,幽兰并没有来,而那段约定好的斫琴之木,也没有任何消息。任风歌想,也许他是被什么事耽误了一下,现在只是初秋,他还可以耐心等待。虽然这么想,这颗心却已经不时焦灼起来。
这半年的时光与过往任何一段光阴都是不一样的,心有所念,神思起伏,从天寒地冻到夏日炎炎,再到秋叶飘零,就像山栖堂年复一年看似都是那样,其实又在略微地有着变化。这些岁月如同一生一世那样漫长,又只是弹指一挥那么短暂。
☆、惊疑
八月里,任风歌曾在整理壁橱时找到一幅画。
是六七年前,瑞王爷一次打赌输了,特别找宫中画师来画了送给他的。画着王府私底下的秋猎,王爷一马当先,很帅地打着一只獐子,后面跟着几个侍从,也都骑着马。画卷装裱得非常精致,盖了王爷的私章,时隔多年再看,一如新作之时。
王爷说,叫他藏着,不要挂,不然个个知道打赌输了,不免丢了老脸。王爷很少说这样可亲的话,虽然是玩笑,但任风歌拿回家来,果然没有挂起,好好地藏进了壁橱里。
他看着画,忽然发现画里的骑马侍从当中,有一个穿着红衣的姑娘。这是王爷的私生女,还约略记得唤做云仙,虽没有名分地位,可在失踪之前,王爷一直对她不错。
据说是十二岁上失踪的,之前在念书时,跟着司乐坊的乐师学过吹笙,后来销声匿迹,说是给人贩子骗走了,底下人王城内外瞎找了一阵没有找到,就再没有踪迹。当时略感唏嘘之后,自己也没再多想起。
这个姑娘。
若论眉目有几分相像,印象中也的确有这么个人。爱穿着绯红色的衣裙,也有些颐指气使,但性子还算和善。
上回跟踪幽兰的那个女子,就是在王府中被他遇到的,言谈之间,似乎对王爷的死也颇有些在意。
任风歌放下画,就去找了司乐坊的一个朋友,间接地花了三天时间,查到这位教云仙吹笙的乐师,才知他因为沉疴不起已经退居家中,住在王城西边的一个镇子上。
那时任风歌正在百忙之中,还是抽出时间来去了一次。所幸是这一去,因为半个月之后,这位乐师就病重不治而离开了人世。
乐师去年过了六十大寿,他一生在宫廷侍奉,到了晚景清闲时也有不少人来探望。云仙是去年深秋时来的,对这位过去尊敬爱戴的老师,仍然像旧时一样。
任风歌道:“云仙去年来过,这么说她没有失踪,而是私自离开了王府?”
乐师摇头:“她不是自己离开,而是被王爷送走,丢了笙习了武,王爷又交代了她一件重要的事,不过,很抱歉我不能说与你听。”
任风歌道:“我非是什么重要的人物,闲云野鹤寄身于此,也不会要你的消息去图谋什么,王爷生前是我的挚友,去年冬天前我也见到了云仙,但她所做的却是些很危险的事。我只求一解,绝不会宣扬。”
乐师勉强靠在躺椅中,吱呀地摇了一下:“我老了,这辈子懒得去辨明是非善恶,但我也知道云仙这些年变了,不再是那个机灵的小姑娘了。我也是将死之身,她才愿意告诉我,让我给她排解苦闷。”
任风歌道:“先生,我也是为避开朝中斗争,才一直以闲人自居,云仙是王爷的爱女,如果能找到她,我定然会劝她不要涉足险境,以免王爷九泉之下也抱有遗憾。”
乐师沉吟半晌,终于道:“这世间的事,左右无非为了名利,我早已不在乎这些,但痴人自古不缺。云仙丫头说,这些年来,王爷一直与西北边陲的朱雀教保持着秘密往来。双方互为牵制,共同寻找着一个人,如果找到了,就能办成一件大事,这件事对他们双方也都有莫大的好处。只可惜不但朱雀教没找到,王爷也因为势力架空而一再求无所得。他本要用朱雀教的消息作为筹码上殿与皇上谈判,怎料前夜竟病发而死。”
“他们要找的人,可是……太息公子?”
乐师道:“不曾提及。我所知道的只有,她走之前,已经找到这个人了。”
任风歌手扶着茶杯,长久也没有动一下,最后道:“多谢告知,如果有她的消息,我会再来这里找您。”
乐师略摆手,并不十分在意,自在地晃了一下摇椅。
瑞王爷临终,对着幽兰没有交代出的,很有可能便是这件事。很有可能,王爷在临死前的一刻终于明白了太息公子就在眼前,然而这事对谁也不能对正主说,才就这么带进了棺材。
朱雀教,很多年前有过耳闻的一个组织,因为边陲有不少人崇拜信仰,曾经被朝中以异端为名,派兵围剿过,斗了三四年,斗了个两败俱伤,朱雀教凭借地利与人心藏匿起来,拖得朝中不胜其烦,恰好逢上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这事就这么罢了。
如果云仙成了朱雀教的卧底,而那个红衣女子果然是她,那么当时约幽兰去洞石之天见的那个,离开息无常阁二十余年的人,现在又该是何种身份?
要太息公子来相助,无非需要神遗之力。但就任风歌与幽兰相处的那段日子,他没觉得幽兰有多么强大,也不觉得那个人能够改变什么。这种力量让幽兰能比旁人多看见一些前因后果,夺魂令出从没有错判的时候,但或也是因为不愿让人侧目,不愿被看成怪人,才把自己隐藏起来?
像那时故意输掉的小小游戏,幽兰是很会故意输掉的人,与馆中弟子对弈时,总是输得恰到好处,不让对方太凄惨,也不会让自己太失面子。这种分寸掌握得犹如与生俱来,只有切近地与他相处了,才会发现一点。
任风歌一路思绪不定,他骑马回到王城,初秋潮湿微凉的空气中,市集喧闹,西街店铺都在红火地做着营生。
他有些许惊怕,幽兰已去了这么久,半分音信也无,如果真的是要面对朱雀教,一个人怎么能够?
他想起自己与幽兰相识已经快要一年,但分别的时候占了大多数。凭空消失一般,那人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可自己还是会在入睡之前,感到有个人就躺在身边。
那样的身体,修长洁白,即使是在被侵入的时候,也饱含着挣扎的力量。这想象并没有□的意味,只是绵长而揪心。若不动,那虚幻中的影子就会一直在,真的伸手去触摸,也就消失了。
他已后悔了,若再有一次机会,绝对不会放那个人就这么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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