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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婆拍拍冯素贞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带着冯素贞回到桌边坐定。

「公主至今睡了几日？」

「四…不、连当晚已过五日了。」

回答时目光扫到桌面的茶杯，冯素贞才发现自己的待客不周，立刻为老乞婆斟茶递水。

「五日前吗？这么说来就是见面那天了，公主终究还是太冲动了点……」捧着茶杯，老乞婆皱着眉头低语。

「老人家您在说什么？天香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您说她只是睡着，她还要多久才能清醒？醒来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还有那七夜转魂汤又是怎么回事？」再也按捺不下满腹疑问，冯素贞的问题如连珠炮丢出。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改阴易阳的奇药，即使有，老婆子也不会做。」老乞婆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但是能让人连续睡上几昼夜的药物还是有办法做到的，七夜之名即由此而来。」

「既是如此，您为什么还要用这荒诞的名目欺骗天香？」冯素贞无法理解老乞婆用意何在，然而听到七夜转魂汤是假的之时，冯素贞确实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正因为改易性别之事听来荒诞，事关重大，公主经过深思熟虑后或许会放弃原本想法，老婆子没料到公主却如此冲动…也罢，睡了七日，公主醒来后或许会变得冷静些。」如今彷佛是忘情丹事件的重演，老乞婆只能无奈地摇头。

「老人家，可否将您与天香当日的谈话内容告诉我？」

冯素贞提出要求时微微红了脸，毕竟窥探他人言谈不应是君子当为，但天香的莽撞冲动皆是因她而起，她必须要弄个明白。

道是无情却有情──这位公主的所有付出或许并非只是一厢情愿，而冯素贞对天香的关切反应似乎也远超出了朋友的程度，纵然本人未曾察觉。

「让妳知道公主的想法也好。」看着冯素贞担忧的神情，老乞婆叹口气后，便将她与天香当日的对谈向冯素贞娓娓道来。

重遇（19）

※※※※※

「……再过两日药效退了公主便会完全清醒，间中公主若有短暂醒来又再度沉睡的情形，亦无须太过担心。」

冯素贞听完对谈内容后一直维持着神色凝重的模样，目光不时飘向床上的天香，但对老乞婆后来关于七夜转魂汤的说明却是心不在焉，老乞婆见状露出一丝笑容又随即敛去。

「既然知道公主无甚大碍，姑娘该安心了，老婆子就此告辞。」缓慢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老乞婆不打算继续在此逗留。

「您要离开了？」抬头仰望老乞婆，冯素贞才猛然回过神，也跟着站起身。「老人家还请留步，我这就请客栈的人拿红豆来给您！」

「老婆子如今已经不需要红豆了。」拉住冯素贞的衣袖，总是愁眉苦脸的老乞婆难得慈蔼地对着冯素贞微笑：「至于这『七夜转魂汤』，虽无真正改换阴阳的功效，但愿却能成为妳和公主之间的一个转机。」

留下意味深长的忠告，将冯素贞送别的脚步阻在房门口，老乞婆如来时般拄着拐杖，踏着巍巍颤颤的步伐离开了房间。

送走老乞婆关上房门后，冯素贞回到床边看着依然沉睡的天香，想到天香与老乞婆的对谈还有那一晚天香对她说的话，冯素贞只觉得此刻心乱如麻。

过去顾着担心天香而无心深思，但如今既知天香已无大碍，那些不曾想、不敢想、不愿想的念头顿时如潮水般涌上。

最初，她仅以为是过去冯绍民的假象迷惑了天香，所以才会让天香对七夜转魂汤抱有期待，而不愿承认天香喝下药前那明显是针对『冯素贞』的心意，可是老乞婆却粉碎了她自欺欺人的想法。

再说，天香感情实在陷得太深，深得出乎她意料之外，如今既从老乞婆口中证实这七夜转魂汤无用，当药效退了天香醒来之后，她又要抱着何种心情态度来面对天香？

错的真是命吗？其实从头到尾，错的就只有自己！

当初在妙州，央着女扮男装的天香为自己打擂台好让自己与兆廷能厮守终身，就是所有错误的开端；后来跷跷板比武落败被招为驸马，即使心中不愿，自己却需要凭恃仰赖这个身份获取清查家门血案的机会，将错就错选择让这场婚姻维持下去；明知天香的心上人是一剑飘红，她就该对吃了忘情丹的天香更加冷淡无情，而不是顾及众人的流言蜚语，迁就天香给了天香希望的假象；还有、还有……

冯素贞无力地闭上眼，酸涩的感觉逐渐充斥胸中。细数过往种种，其实她有过很多机会阻止这一切发生，她还能够问心无愧地告诉自己错的全都是命吗？她又该如何结束天香这一场陷入错误的爱恋？

「对不起、公主，对不起……」

再睁开眼，想不出解决办法的冯素贞只能喃喃道歉着，无法忍住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不停落下。

「别哭……」干哑的声音响起。

「天香？」声音实在太过微弱，冯素贞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听错。

泪眼朦胧地望着天香，对方却毫无动静，不禁令冯素贞大失所望，顺着脸颊滑落的水珠一滴滴打在天香手背上。

「别哭，妳别哭……」声音依旧微弱干哑，却比先前稍微清晰些。

天香吃力地撑开眼皮，直觉想伸手拭去冯素贞的眼泪，四肢全身却都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一句话短短的五个字几乎耗尽天香所有力气。

「好好、都听妳的，妳看、我不哭了。」握紧天香软弱冰凉的手，冯素贞用另一边衣袖胡乱抹着脸，毫不犹豫脱口应诺。

「嗯、不哭。」呼吸有些沉重，但天香还是费劲地朝冯素贞微笑。

「睡了这么久，妳渴了吧？我去倒杯茶给妳润润喉！」

被天香这么重复一说，让冯素贞觉得自己表现像个小孩似的，脸上霎时浮起浅浅红晕，天香微笑注视的目光也让冯素贞有些难为情，她立刻放开天香的手，随便找了个理由抽身。

「如果那天…是我，会比较好…吗？」望着冯素贞的背影，天香低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