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黎试探性地开口,尉迟临扬了眉看他:“说。”
“靖王殿下现虽得了一时胜利,但后方战线拉长,对我们没有一点好处。天锁关虽然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却并不是通过羽山的唯一通路,若被人从北进攻,我们大军扎营于此,反倒有受困之忧。”
“那应当如何?”
“先发制人、分兵三路,一队继续守关,一队疑兵使之不敢轻举妄动,真正的大队沿峡谷北上——倘若对方想困我们,便从后方截其粮道;倘若他们按兵不动,我们也可以越过天锁关,几队会合之后再作打算。”
“可倘若由北而入……”心口处熟悉的疼痛传来,尉迟临的语句有一瞬的迟缓。不想再旁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孱弱,他扶着长桌半转过身,挥挥手示意让千黎先退下。
然而千黎不仅没有走,反倒绕过桌子到了他的对面:“尉迟将军……”
“无妨。”尉迟临摇头,身子却不受控制地略微一晃。千黎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感觉到对方极力压抑住的颤抖。
小心地扶着尉迟临靠上床榻,千黎的手心已经有了一层细细的薄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对方不胜疲惫般阖上双目,靠上背后的高枕。
“药在床头的小柜里,”心口的疼痛稍霁,尉迟临没有睁眼,“旧伤复发而已——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是。”
千黎按照他的吩咐取了药来,加上水慢慢地煎着。灰泥小炉上,粗瓷药罐中黑色的药汁不紧不慢地冒着小泡,他却蓦地想起铁匠铺炉膛里面张扬翻腾的火焰。
药煎出来,不多不少刚好一碗。千黎端着药走到榻边,试探性地唤了一句:“将军?”没有反应。
“……尉迟将军?”
尉迟临睁眼,却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那个瞬间,千黎似乎看见有脆弱自那双漆黑的眸中一闪而过。只是尉迟临不说话,千黎就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端着药碗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就这样愣了许久,直到那药的温度透过瓷碗真真切切地传到手指,他才被灼得回了心神。
“请……用药。”
他躬下腰,笨拙地舀出一勺药汁递了过去。尉迟临皱着眉喝了,向床榻里侧挪了挪身子,给千黎让出一块位置。愣了片刻,千黎终于迟疑地坐了上去。他坐得很小心,却听得尉迟临轻轻地叹息一声,便靠上了他紧实宽厚的胸膛:“……将、将军?!”
碗中的药仿佛更烫了,疼痛由指尖一路向上,直传到胸口。眼前的尉迟临似乎和平日里有所不同,他也就只能一勺勺喂他喝下那碗苦涩的药水。淡淡的药香弥漫在空气里,袅袅白雾也将一切氤氲得模糊,恍若一梦。
-
“……尉迟临?!”
帐帘被掀开,门口传来林琮不可置信的声音。千黎还在愣神,尉迟临已推开他坐直,眼神凝定一如往日。
“你居然……”林琮显然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尉迟临,你对得起出征前对皇兄的那一誓吗?!”
说罢,林琮拂袖而去,少年清修的身影消失在帐外浓重的夜色之中。千黎看着他的背影和一言不发的尉迟临,突然觉得不知所措。
沉默地放下药碗,千黎躬身一礼便逃跑般地快步走出营帐,胸中却依旧憋得难受——他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他与他的距离,不仅仅是将军与铁匠之间的天堑之隔,更是尉迟临过去的二十六年间他不曾参与过的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承认我只是无聊了……
☆、第二章
往后的情形当真如千黎那日所言,燕军绕过天锁关,从更北、也是更险的落雁峰处绕行而过。所幸尉迟临早有防备,不退反进,趁其粮草未至时截断后路,双方再一次陷入僵持。
自从那日的尴尬后,千黎再也没有做过任何逾矩之举,对那位鼻孔朝天的小王爷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反倒是尉迟临最为从容,一如往日地把他叫到营帐里商讨大势,甚至还给了他兵符说是试阵之用。
第一战打得十分成功,他却只觉得不真实——鸣金收兵的时候,千黎手心握着那早没了棱角的白玉虎符,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
几个月前,他还只是军中工坊中一个不起眼的学徒工、整日挥舞着大锤的铁匠,然而现在,他已像个真正的将领一般骑在马上,有条不紊地调兵遣将、指挥进退。
只是这几场胜利并无力扭转北齐的败局,没有办法弥补的人数差距随着战争的进行而逐渐显露出来。纵然有尉迟临的用兵如神,燕军还是节节攻了上来,情势一天比一天不利。虽然尉迟临极少抱怨什么,但一直随在他身边的千黎却看得清楚,将军的神色愈发凝重,连带着心口之上的旧伤也发作得频繁了些。每当那时,他都会小心地扶对方躺下,熬好一碗药,而后默默地退出军帐。
然而心口却疼,仿佛尉迟临的宿疾也算上了他的一份。大营之外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这位北齐军中的新秀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连续的败退带来的沮丧与焦虑逐渐也感染了营中的士兵,不利的流言悄无声息地传散开来。但看着战报的尉迟临唇角却难得地勾起了一丝弧度,虽然那个微笑转瞬即逝,但千黎突然明白了他是在等一个机会——自古云,兵骄者灭、危者存,如果能在敌人因胜利而放松、我方被逼入死境的一刹发动反击,说不定就能扭转局势、转危为安。
三日之后,尉迟临终于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机会。燕军攻破天锁关,将北齐主力逼到羽原中央,双方隔着不到二里的距离遥遥对峙,战事一触即发。
“这样,”例行的议事上,尉迟临的手指掠过整个羽原,从天锁关一直划到金城,“燕军现在的主将素来谨慎好疑,用兵极稳,麾下又多消息便利之人,先前斩了的几个斥候也让我们吃过大亏——如果此时,我亲率一队往金城而去,中军加紧进攻,作虚势之相……燕人见此必起疑,待知道是我领军后,定会更加肯定这之小队并非疑兵而是我军真正的主力。而一旦对方分兵来救,靖王殿下便可直接进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话刚一说完,邢空立即反对:“这个计划……未免太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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