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公子追问得累了,便靠在阮征的怀里,两个人默默远眺着远处的群山。
许公子说:我七岁便被卖进城里做苦工,辗转被卖了数次,十一岁挂牌接客,后来被卖进了玉暖阁,其实从前家里的祖屋的模样,早都记不清除了,仅剩的记忆就是房前有一个很美很美的小湖,房后是一个小山坡。
他说,我们来的晚了一个季节,若是盛夏,这山坡上的汀兰花便会开成一片,我小的时候,就总是在花海里跑来跑去……
他忽然转过头,盯着阮征的眼睛说:
“殿下,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阮征点点头,许公子便笑的很开心,他握着他的手说:
“你知道么,汀兰花是粉红色的,四颗花瓣,开满山坡的时候仿佛是漫天的星子坠落了一地……”
他摊开他的手,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的画出一个十字小花的模样,便认真的盯着阮征的眼睛说:
“我半生为奴,半生为妓,天下的人都耻笑我,轻蔑我,仇恨我,只盼我死了这世界才能干净。”
“……我知道像我这样肮脏卑微的人是不配苟活人世的,我只是很害怕,害怕死后魂魄会无所依归,害怕做了鬼也依旧洗不掉这身肮脏,遭人耻笑……殿下,若是有一天,我死了,就把我葬在这些汀兰花下面吧。”
阮征不懂许公子何来的忧伤,更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的忧伤,便点点头,道:
“好,我答应你。”
那一日之后,皇上的病愈加沉重,成王母子拉拢党羽的脚步愈发加快,阮征真个是忙的不可开交,即便是许公子整日跟随他身边,两人亦是说不上几句话了。
又过了几天,古书烨上了个折子,说是夜观星象天降祥瑞,要太子去太庙祭天叩谢神恩,阮征沐浴更衣,梳洗完毕,天还没亮就坐着辗车出城了。
许公子还在熟睡,梦里觉得阮征下床了,便迷迷糊糊的要穿衣起身,阮征弯腰在他额上轻啄,道:“太庙祭祀,定要皇族中人才能去,再说天气寒冷,你便安心睡觉吧,我晌午之前便能回来。”
阮征赶到太庙时,天已大亮,宏伟庄严的太庙,却出奇的没有一个官员,阮征掀开轿帘,微微一愣,便忽然心里一震,一个奇怪的念头窜上脑海,便朝车夫高声喝道:“回城!”
一回到太子府,阮征越走心越寒,直走到自己寝宫门前,见了门口立着一排侍卫的时候,心一下子就沉了。
推开房门,便见了古书烨静静的站在屋中央,一只玉杯滚落在地,玉杯边,许公子躺在地上痛苦的抽搐,面色铁青,一道诡异的青色血流正从唇角汩汩溢出。
阮征在古书烨面前停步,脚步沉重的似要踏碎地砖。
“是谁?”他盯着古书烨,从牙缝里挤出阴寒的两个字。
古书烨一抖,却终是镇定了神色,便盯着阮征的眼睛说:“殿下身系社稷安危,断不能被佞幸所误。为天下苍生计,微臣死有何惧?!”
阮征咔嚓一剑把古书烨身边的几案砍成两截,三四把锋利的刀刃便同时压在古书烨的脖子上,古书烨坦然一笑,便闭目受死。
阮征气得脸色发黑,手中长剑握紧了又握紧,却终究狠狠把剑掷落在地,转身,抱起浑身冰冷的许公子,只觉得心都停跳了。
屋子里安静得出奇,许久,许久,许公子迷蒙的眼睛中有了一丝光芒,终于张了张口,阮征附耳在他唇边,方才听清,他说: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这样漫长的时间,我甚至以为都快等不下去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已然发不出声音,便只是努力的朝他笑,沾满鲜血的手轻轻的握在阮征手上。
阮征感到他在他掌心努力的画着,一笔一划,仿佛倾尽了全力。
一横,一竖……
……若是有一天,我死了,就把我葬在这些汀兰花下面吧……
……我半生为奴,半生为妓,天下的人都耻笑我,轻蔑我,仇恨我……
……我只是很害怕,害怕死后魂魄会无所依归……你说,青楼妓子,是不是死后都会变成游魂无处栖身?
殿下,我害怕……
真的,害怕……
阮征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猛然一声嘶吼震颤云霄!
那一声痛苦的嘶吼,仿佛倾尽了他全部的力量,便紧紧抱着许公子,埋首在他的胸口,竟痛哭起来。
大内侍卫和太医冲进门来,几个白胡子老头围着许公子望闻问切看了一遍,便一起摇头。
阮征冷冷说了一句:“救不活他,你们便都去陪葬。”
太医们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了半天,一个老头噗通跪在阮征面前,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咬牙说道:
“要想救人只有换血,可成与不成都很难说,且与之换血之人亦有性命之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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