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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镜面明亮，肖晴在等待的时候自然而然将视线落在了面前自己的影像上，看了很久，她才蓦然警觉：自己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暗沉的脸色是怎么回事？尖尖的下巴是怎么回事？浅灰色的泪沟是怎么回事？深青色的眼袋是怎么回事？眼睛里面那抹澄澈的湿润是怎么回事？

肖晴眯起眼睛，偏着头，再睨自己一眼。

“就算我欠了你什么，也早就还清了。代价你已带走，不包括这些。”肖晴此刻现在当下，非常极其憎恨讨厌嫌恶那个人。反正那个人都放弃了沟通了嘛，就全部怪到那个人头上。肖晴对自己的镜像做了个表情，“你能怎么样？”

那个人经常用这句话折磨肖晴，非常小人得志的样子。

电梯门开，一堆人涌出来。肖晴打量了一下不可能去结识的邻居，坦然面对心里对深深爱着的骗子的恶作剧。人无完人，肖晴从来都不要求自己爱的那个人有多完美，所以才一再原谅甚至爱惜那个人的不完美，甚至连那个人不如她期待那么出众的特质，也一并一再地认识接受并毫不加以审视。

当然这并不容易，也非理所当然。

当然肖晴也有本质的坚持。

所以，当然，肖晴才害怕这爱会消逝。爱一个人，是一种福气，不仅仅被爱才是福气。

电梯里面的空间比较小，比从外面看模糊一些的镜面映照放大了的脸庞。也许过去两天慢慢吃了些东西，肖晴看见自己脸上终于有一点健康的血色。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时间是检验真爱的唯一标准……也许。

肖晴再掏出钥匙的时候，确切知道，旋动这把钥匙就能回到她自己的家。生活的凉薄和生命的温厚两种感觉同时喷薄闯进心田，肖晴瞬间确信，她让自己活下来了。

应对生命里的失去，接受并且跨越这种失去，将失去演变成别的东西……这种柔韧的顽强的本事，肖晴从那个人用摧毁性欺骗造成的绝望里面重新抓住了。她对自己伟大的成就。

尽管她知道，从被欺骗与伤害的阴影里解脱，还有非常漫长的过程需要度过。可是那团被恶毒狂风席卷得只剩残根的红火，正从内在复燃。

生命自然，不需要观众。

肖晴欢庆了永远的消失。

转动钥匙的叮当有回音。

肖晴回头，对门的人背对着她站在门外正在锁门。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肖晴皱眉：不是有猫眼么？明明看见她在开门为什么那人还要出来碰面？干嘛不避开？多尴尬！

这人的背影纤瘦颀长，衣着素净不矫情，看起来还行。

☆、第十章 Care

“我已经不care你了。”

那个人对深爱过的人曾经这样说。那个人，有一种病——需要用对原本狠命在乎的人与事极致的冷漠与透彻的伤害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与向未来生活迈进的能力。

病人，需要爱。那个人莫名地出现，要肖晴付出爱与温暖。然后肖晴就成了东郭先生，被蛇蝎心肠的白眼狼伤得体无完肤。

不，是心无完肤。

肖晴却在听尽受尽恶毒之语与折磨凌虐之后，依然将那个人稳稳放在心中。是傻吧？不是。她需要对得起两个人开始的，在她心里没有变过的那份爱。

她宁愿为心底的那个爱人的消逝在七月十四烧上一火盆纸钱，也不愿意为了那活生生的骗子一句命令就扼杀心底珍重的爱。她宁愿承认自己错爱了一个骗子而长久地在回忆与疑惑中凌迟自己的心，也不愿因为一个已背弃爱的活死人放弃心底活生生的爱。

即使这爱，此刻挟裹着怨恨与嫌恶。

肖晴相信自己，相信自己那颗流血的心，可以淘澄掉一些不是必须要存在的东西。

“七月十四，必定有纸钱飘到你的肩上，缠绕你的发梢，或者，有夏夜凉风拂过你的面容，不必害怕，那是有人在祭奠，你冤死的诺言。你害怕也没有用，因为，冤有头，债有主，许下却被背弃的诺言，就是灵魂的镣铐，你活着，它叮当作响，你死了，它沉重如山。”

夏夜已至，电闪雷鸣，看着电光裂开黑色长空，肖晴每次都毫无顾忌地看着敞开的落地大窗外面瓢泼的狂暴大雨等待那一声爆裂惊雷。那是她磊落的恨。她也知道雷劈的方向与目标所在。

不，肖晴根本不希望那个人这么快死。那个人活着，总是比较好的。

“管她去死的！我老婆要跑路了，我当然只在乎我老婆！”

“管她去死的！要结婚要死要活都不关我事！”

当然了，这些也是那个人说过的话，在追求肖晴的时候。肖晴当时也没能说什么，她已经疯狂地爱上了那个人，虽然觉得这些话很可怕，却不愿意去在意，更不愿意去想那个人的对错。

即使今天也不愿意，即使今天，肖晴脑海里升腾起那个人跟那个人的妈妈也许说：“管她去死的！”这样子的场面，那个人嘴里的“她”自然就是肖晴。肖晴也不愿意去在意，更不愿意去想那个人的对错。

尽管已经在意了。

肖晴在乎那个人，那个人的生死好坏，她在乎。她对那个人的爱，是生死相许。为什么？因为那个人说爱肖晴，与肖晴生死相许，肖晴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