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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这样认为。”阮淑清那痛苦微蹙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显得她五官特别凄美。“经常将‘分手’这个词宣之于口，表示对感情不珍惜。”

“并不是！”牛薇薇一直平静的脸忽然痛苦纠结，冲口反对。

“等等。”吴仪冷静地插话，适时阻止阮牛二人继续冲突，“别急。”她对牛薇薇说，听上去是温和的警告。

肖晴在一旁边吃边听，觉得这两个人真难办，要是她，特别是此时的她，是做不到吴仪这么节制的。

她会想大笑。

☆、第二十七章 玄心

“你知道她是在‘以退为进’，你知道她不是真的想分手，你知道她找不到更好的表达方式。对不对？”肖晴真的笑了，她知道自己这样直白不是寻常的方式，但是她有她的体会，新鲜热辣的体会。

阮淑清就要摇头否认，被吴仪阻止：“别忙着否认，先仔细想想。”

旁边牛薇薇也看住阮淑清，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错愕。

阮淑清苦楚的表情舒展开，眉头不再微蹙，轻轻说：“我知道，但是我不喜欢她最终选择的这种表达方式。”

“你不喜欢‘分手’？”牛薇薇小心翼翼地问，带着点儿如释重负。

“不！”阮淑清说，“我不喜欢你用说分手来表达相处中那些暂时的无力感。但是，”她略微残忍地笑笑，向着牛薇薇，“我没有不喜欢分手！”

“停止打击她。”肖晴的声音里充满了厌倦，“她是爱你的人，就算真的要分手，你也应该停止打击她，这世界上爱你的人能有几个？”

吴仪一向是不喜欢太过入戏的，但是据说肖晴的长处就是入戏之后还能导向好结果，今天是个好机会，何不就旁观领教领教？她向椅背懒懒靠过去，肖晴任性地越俎代庖，走的全不是她的路子，吴仪决定袖手旁观，乐得清闲。

有人呵护的痛处会显得特别痛，牛薇薇眨眨眼，红了眼眶。阮淑清定定看着肖晴，眼神渐渐泛起敌意。

肖晴觉得好极了，反正她又不爱这个麻烦的阮淑清，更不需要她的同意。“打击她，战胜她，赢了她，你能得到什么？除了失去一个爱人。”

“如果我们不适合，那我就获得了自由。”阮淑清冷冷地说。她认为，肖晴失去了作为一个建议者应有的礼仪。

“错觉。”肖晴即刻告诉阮淑清，“一，你一直就有自由，跟她分手之后能够‘重获自由’或者‘获得更大的自由’，只是你的错觉，事实上，分开之后，你获得的是多出来的‘空闲’。但是，第二，有多少自由的人寻寻觅觅没有爱人？又有多少人觉得空闲根本不是自由？在遇见她之前，不管有没有爱人，你自由吗，你空闲吗，你幸福吗？第三，如果你在你们俩的关系里‘不自由’，你就没有办法逼得她用‘分手’来表达跟你相处的无力与难过，你就不能令她如此无力和难过还想继续跟你走下去，你就不能反过来用‘实现分手’来威胁她更换表达痛苦的方式而不是帮助她解除痛苦。”

“这么说，是我的错？”阮淑清眼中敌意凝聚，渗入一丝迷茫。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意识到，两个女人在一起，会有男女在一起的共性问题，也会有作为我们自己特有的问题，比如说，家庭，比如说，生活方式，比如说，将来，比如说，父母，比如说，子女，比如说，舆论，比如说，财产的共有形式，比如说，疾病死亡的料理权利，比如说，遗产继承的权利缺失，比如说，互相代理的权限质疑，等等等等？”肖晴浅浅淡淡举例发问，自己的声音也静下来，慢下来。

阮淑清和牛薇薇两个人，先是各自低头沉默，然后慢慢地，将眼光投向对方，凝视一眼，只那一眼，就有这一个夜晚最浓的深情。

“有。”阮淑清小声回答。

“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肖晴轻声问阮淑清，也看一眼牛薇薇，自己忍不住柔柔地微笑。那些勇敢，我们都有过，并且永志不忘。

“那个时候，我想的是，她承受什么，我就承受什么，如果谁说她有错，那我也为这指责承受一份责任，不管有什么困境，我和她一起承担，只要我们在一起。”阮淑清的声音幽静清凉，柔情凄然地看着牛薇薇。

“既然如此，今天为什么要纠结是不是你的错？‘说’分手，是不是错，真的那么重要？比真的离开彼此，还要重要？”肖晴也渐渐冷静下来，专注看着阮淑清：“她‘说’分手，你就真的‘考虑’分手，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她的表达方式，所想用这种方式惩罚她？难道，这不是一种以退为进？难道，这不是一种对她的了解，知道她不过是说说而已？难道，这不是一种自信，因为知道她爱你？”

阮淑清不说话，算是一种沉默的承认。

肖晴看着对面两个人，笑得有些凄凉：“但是你们都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以退为进，会让对方失望，受伤，害怕，然后跟随你已经表现的意愿也退，越退，越接近底线，之后，变成彻底地退出，你以退为进，退后的那一步在互相的拉锯中变得太远，让你失去伸手挽回对方的距离？”

吴仪直起了腰，向肖晴靠过去。她有些懊恼，自己忘记了，肖晴还是那个在艰难爬坡的病人，虽然她的演技太好，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牛薇薇和阮淑清两个人却没有注意到吴仪的神态改变，只是怔怔看着肖晴，想着她们自己的问题。

四个人就这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肖晴眼睛里面，没有任何人，甚至也没有任何事情，她在注视的，是一片虚空，一片已经被她放弃了的，从来就不曾存在过的虚空，她把心神放在里面，安之若素。

吴仪看着肖晴，看见一湖止水。

牛薇薇和阮淑清，她们眼睛里看着的，却是对方眼睛里的自己。

“我不喜欢分手，是的。”阮淑清投降，对牛薇薇轻轻一笑。

“所以，真的是为了惩罚我吗？”牛薇薇心情矛盾地，也对阮淑清露出笑容。

“不如你们问问自己，为什么屡屡把对方逼到需要以退为进的地步？”吴仪冷淡而理智的问话再次响起，肖晴和她相视一笑，沉默靠向了椅背。“你为什么会想要说‘分手’来表达对感情现状的无力感？”吴仪问牛薇薇。

阮淑清也紧紧盯着牛薇薇，不知道是好奇还是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