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她还能感觉到肖晴是希望能捞她一把。就像当初,肖晴对吴仪的陌生信任。
肖晴想告诉林漠,那个“她”不会在乎……但是,这样残忍的话,一点帮助都没有。林漠圆圆的眼睛在闪动,肖晴知道 ,没有那么容易。
“她……会想,我先前告诉她的爱,都是假的,我不会死,没有爱她爱到要死掉,如果我做得不够多,她的记忆就不会醒来……”林漠叙说得很混乱,的确,要说清楚,谈何容易。
肖晴将自己的两只手握起来,她需要感觉一点自己的力量,回忆是钻心的疼痛。“没有办法不在意吧,她说过的那些话……让我猜猜,‘你要死就去死,不要说这么多没用的’?还是,‘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要是真的敢,何必告诉我’……?差不多吧,这些话?”
林漠的肩膀痉挛抖动着,眼泪滑落到唇边,渗进齿间,苦涩的温热。
真残忍啊,像路人一样……而且是鲁迅笔下啃人血馒头看斩首的那些路人。“所以你真的做了,好几次,都差不多成功了。”肖晴看着那些伤痕,不难猜测得到,林漠多少次被人拖拽回痛苦的现实,这个过程中,来自亲人和旁观者的求全责备,来自药物和仪器,给了她多少痛苦。“其实你早就知道,活着比死去,复杂困难得多了。如果她爱你,她也知道的,如果她埋藏起来的那个部分爱你,那个部分,应该也知道的。”
对于有些人来说,爱情是可以选择的部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爱情是必须承受的部分,一定是有后一种人,这个世界上的爱情才会多一些坚持,才会少一些分分合合,人生的美好与温暖,才会多一些……吴仪,教授,他们可能会教林漠,想象那个“她”的冷漠,是想刺激她活下去,用无情来激起她的反抗和斗志……但是,林漠知道,肖晴知道,一个人选择不爱之后,是不会这么迂回地考虑的,她们很清楚。
只是选择不爱了。
就像她们,只是坚持爱,一样。
所以不被选择的那个部分,她们扛起责任来呵护,保护,和期待,即使赔上心智,和生命。虽然这样做未必是正确的。但是她们把选择的权利让给了那个“爱人”,自己放弃了选择。
“不要把对爱情的坚持,变成别人眼中可悲的放弃,你知道,你不想的,是不是?如果你真的在意‘她’的看法。”肖晴紧紧盯着林漠那双攥紧的拳头。他们应该把她的指甲剪掉了,肖晴想。
林漠思索着,然后目光渐渐冷下来,“如果,她真的连我的死亡都要嘲笑……”一种复仇的光芒爬上脸颊,林漠惨白的神色泛着迷蒙神采。
肖晴不能允许她这样想下去,“她不会。她只是不知道,可能是不敢,可能是害怕,可能是自知理亏或者愧疚,总之,她只是不知道。”
林漠嫌恶地瞪着肖晴,带着深深的愤恨:“曾经的爱人死了,怎么会不知道?”
肖晴舌头根部涌起一阵苦涩,咽得她呼吸困难:“林漠,知道了,会怎么样?害怕,不是思念。想想我们看过的故事,看过的鬼片,对于纠缠的冤魂,那些人不过请人作个法,道士和尚仙人术士念的是什么?‘看开些吧,转生投胎吧……’摇一摇铃,烧一道符,不是也超度了?那些害冤魂枉死的人呢?真诚忏悔,愧疚难当,但是法作完了,做了鬼也痛苦的魂灵超度消失,她还活着,然后青天白日,快活逍遥……不知道事实是不是这样,但是这就是我们所能想象的极限。有可能,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怎么爱你呢?你还怎么爱她呢?她自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兄弟姐妹死了,她也未必会天天想着,更何况是你?你都死了,怎么去知道?你真的有把握吗?”
所有的问题,都轻轻柔柔地,也都清清楚楚地,经由肖晴缓慢的语速,传递到林漠的意识当中。泪水模糊了一切,是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活着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死去的世界呢?林漠看着肖晴,泪流满面。
“爱她,不要忘了爱自己,好不好?就用最辛苦的方式,活着,来纪念爱情,好不好?”肖晴请求林漠,请求她,“不要用死亡来表达爱,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好不好?”
林漠咬着唇,嘶嘶地哭出声音:“如果,活下去,爱上了别人,怎么办呢……”
“那就跟她说,对不起。”肖晴说完,安静地落泪。
对不起,曾经许以“永恒”的爱情,对不起,曾经坚持永远爱某个人的自己。
“那如果,不能爱上其他人呢?会变得好孤独,不知道尽头的孤独,不是吗?”林漠这时的眼睛里,是真正的虚空。
“那些不让你离开的家人,是父母吧?”肖晴为林漠递过面巾纸。“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是不是?”她看过病历,是这样的。
林漠点点头,“但是爸爸有妈妈,妈妈也有爸爸。”只有她,好孤独。
“但是他们都爱你,眷恋你,跟你有着割也割不断的联系。他们会老,会死,很可能其中一个会先死,他们没有第二三四五个孩子,他们习惯了有你,从来没有选择过也不会选择放弃你……如果你放弃了他们,就为他们制造了永远的失去,唯一的失去。想一想,林漠,想一想……”肖晴微微前倾,迷蒙看着林漠哭泣的眼睛,“至少对爸爸妈妈来说,你是唯一的,让自己,去做为需要你的人停留的那个人,好不好?就算很辛苦,就算很艰难,好不好?”
……
“别再绑她。”肖晴摁了床铃,护士先闯进来,肖晴挡住她,郑重地跟教授请求。
林漠平静地站在地面上,看见护士还是有些嫌恶,眼神直接绕过去落在教授脸上,向他点点头。
马文斌教授不是一个容易信任病人的医生,他要肖晴出去和他谈谈,还让护士先进去。肖晴回头看了一眼林漠,坚持让护士和他们一起在门外等候,除非他们谈话完毕之前林漠有任何的状况。吴仪只看着肖晴脸上的泪痕,脸如往常一样冷,只不过淡淡插了句话:“师姐的意思,大概是我们不要人为增加病人的被束缚感,这样不利于治疗。”
护士就在这时自动自觉走出了林漠的病房,背手站在一旁。肖晴有些惊异地看着马教授,教授果然点了点头,示意大家出去谈。
肖晴不去看吴仪,她有很多时间问她。
林漠一个人,在病房里很安静。护士还是将门留了一条缝隙,站在边上紧盯着。
“静处应该就可以了。可能还是需要一点时间,但是不要捆绑她,你们不贸然接近,她也根本不会伤害谁,要她从心底放弃伤害自己,也许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是不要捆绑她,她才能自如地思考,束缚感会让人丧失自信。”肖晴看着护士,冷冷地说。“如果你们真想她好起来的话。”
吴仪帮了几句腔,教授勉强同意了。
“怎么不直接劝教授放她出院?”
傍晚回到家,吴仪看着倒在沙发上的肖晴,看来那一场对话,消耗了很多精力,路上肖晴一直没有说话,甚至还在地铁上睡了一觉。
肖晴看着墙角的灰尘,讷讷地回应:“看这个护理级别,林漠家人预支了足额的诊疗费用吧?提前出院岂不是要退费?护士的提成,教授的提成,我可不想得罪人。再说,当下想通了,可能还需要一些时候真的接受,一个陌生的安静环境对林漠来说是很好的选择。况且,她的家人也需要一个时间段落,去相信她恢复了,这样短的时间之内回去会彼此揣测逼疯彼此,得不偿失。两三天吧,你去劝教授放人,费用不退她的家人我想也不会计较的。像你说的,晦气钱。”脸贴着沙发,肖晴说话发音囫囵不清,说得多了,她也困了。但是这些她又不得不说。
吴仪轻轻给肖晴盖上外套,去厨房烧上开水,再出来,见她眼睛还睁着,眼眶红肿眼皮耷拉地很困倦。“你都跟她说了什么?”她明白肖晴不肯睡,是为了不想半夜孤清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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