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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子，就没有遗憾，一切完整了。

然而，因为好胜心，每一次相聚过后，程琉靖就会找裕倩华提到的一切，书，电影，典籍，一切裕倩华知晓了而她不曾接触过的，去看，去深入，去吸收……但她从不告诉裕倩华，因为不想在对方眼中变成一个追随者。

直到某一次之后的谈话，她将这些种种吸收进体内的新鲜涵养不经意透露……程琉靖开心地发现，裕倩华在嫉妒，她不仅欣赏她，懂得她，而且还在嫉妒她。裕倩华嫉妒程琉靖因为她的成全而得到的完善。

这种嫉妒，多么甜蜜而毫不危险。

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日子。

她们在家里跳舞。一整个乐团的交响也只为她们两个人奏起，裕倩华牵着程琉靖的手，不知不觉地，就在她的身体里面游荡。程琉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舞蹈，因为她遇到了一位对极了的指挥。

有那么一瞬间，结束的时候，程琉靖根本无法相信裕倩华对她说的，简单苍白的感情经历。

但是那有什么所谓呢？

裕倩华此刻在她程琉靖身边，竭尽所能地取悦她。而程琉靖，打从一开始，她就预备着裕倩华的离开。

情爱是一种捆绑，程琉靖很久之前就懂得了。但是她自己不想努力挣脱这种销魂的绳索，所以等着裕倩华自己离开。所以，她甚至都没有把裕倩华递过来的越来越大的订单让给其他同事去做。

她对爱情的欲望在膨胀，她的业绩也在膨胀。

“到后来，我自己都忘记了，我不是在沦陷，我是在放纵自己。”程琉靖笑着，带着一种胜利的醒悟。

吴仪伸手去拿饮品，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肖晴又离得她远远地坐着了。

☆、第三十八章 落絮

关于相爱，最精彩的部分似乎怎么也回忆不完，又或者，是到痛苦的时候，谁都知道，叙说很难。

吴仪已经尝了三种口味的鲜果品，想去洗手间。

这会儿，肖晴一个人面对着程琉靖。她很难，很难开口去提醒程琉靖，如果不触碰问题的部分，不撕开伤口下药，受伤的地方是不会痊愈的。

程琉靖掩饰得太好了，连她自己都需要沿着那些美丽的脉络慢慢摸索，才能找到埋藏在深处的疼痛。繁花锦缎的重重遮掩之下，才是黑洞洞的墓冢。

她们在彼此的家里相会，程琉靖会翻看裕倩华的记事本，然后和她相视莞尔，有时程琉靖也会惊讶，工作笔记中所记载的裕倩华，跟她所认识的不一样。

或者说，真正的裕倩华，跟她向程琉靖所表现的不一样。

程琉靖爱裕倩华的气度，但工作中，对人事，裕倩华却是那么地尖刻，甚至有点狭隘；程琉靖欣喜于裕倩华的聪慧，但是在面对工作信息的整合时，裕倩华却有着一种模糊与迟钝；程琉靖和她的团队曾经精心策划一个项目以获得裕倩华的认可，但实际上，裕倩华仅仅是传达下级评估结果和上级拍板决策的一个业务代表……当然，这些只是与程琉靖初步认识不符，或者说与程琉靖的爱情想象不符，而裕倩华，有她的聪明和心思，程琉靖也明白，哪怕是她自己，可能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都有着不自觉的伪装，裕倩华的怠惰与缺陷，是因为接近，才呈现在她的眼中。

慢慢地，程琉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没有那么好的裕倩华，渐渐让她感觉到厌倦。

分别之后，见面之前，程琉靖会想念裕倩华的身体，有时跟水准有差的同事聊天，她也会想念裕倩华的共鸣。可是，相聚的时候，床上的兴高采烈一点一点地现出苍白，而裕倩华的共鸣，越来越勉强。

程琉靖又和孩子亲近起来，一天一天不断成长的孩子，让程琉靖时常有诧异的惊喜，而程琉靖本身，在生活里，在工作中，也是一个时常在追寻的孩子。

裕倩华，她在原地，孤傲，而且忧伤。

程琉靖没有试图走进裕倩华的整个世界，因为她越来越意识到，这一段关系，是走向结束的关系，它的开始，就是为了结束。程琉靖开始了她的怠惰。

但是她忘了，怠惰地享受，其实就是沉沦。没有人能在爱情里只获得而不被追索。越是放任，越无法自拔……

可笑的是裕倩华开始吃小小女孩儿的醋。就好像她接近程琉靖之前不知道她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孩子一样。而裕倩华激烈的方式，让程琉靖难受。

裕倩华甚至说，要一辈子。

就是这一声“一辈子”，程琉靖心软了。她压制了厌倦和痛苦，为了满足裕倩华，变成了一个撕裂人。

“但我心底一刻也没有能完全忘记过，此情不长。”程琉靖在丝毫没有预兆的时刻，淌下了泪水，“我一直在等她自行离开，却一刻也不敢懈怠地爱她。我想，等到有一天她辜负我，总比我辜负她要好吧。不论两个人的优势劣势，我只怕带着愧疚生活。”

那一天到了，裕倩华走了。

程琉靖却发现，裕倩华占据的那个位置，有一个让她多么疼痛的凹痕。被辜负的疑问，不仅仅是疼痛。

原来，这才是问题。

程琉靖为这段情缘挖好了墓冢，却不肯将泥土往里面填，因为堆在旁边的土堆上，长了新鲜的嫩草。

她请吴仪和肖晴来，是想要劳烦她们代替她覆土。因为旁人才可能无视那些新鲜嫩草脆弱的根茎，一举将它们扼杀。

此时的程琉靖，不需要裕倩华回来，不想深究她自己究竟有多爱裕倩华，甚至就连前一次见面之后接连想起来裕倩华的前言不搭后语，她也都无所谓。关于和裕倩华的一切，她没有什么想要想追回的，她也不愿意去回味美好的回忆或者俗套地去想从这段感情里有什么收获，她所要的，只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