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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放下之后，不要那么疼。

这是一个，一段感情自然死亡的故事。“也许，就好像人总会死一样吧。”程琉靖笑着，似乎胸有成竹地看着吴仪。

奇怪，这时候她比较愿意看着吴仪了。

因为肖晴脸上分明写着：不是所有的东西和感情都会死的，只是谁有资格遇见而已。

“你们，听得懂吗？”程琉靖的叙述一直都是这样子，沉着的，缓慢的，有一种自信的姿态，然后，吴仪和肖晴沉默的时候，她就会追问她们“听得懂吗”，哪怕是她们不回答，她也会继续，继续说，或者继续如是想。

其实，她不如自己以为的那么在乎别人是不是懂得。

这一次，吴仪觉得无能为力。

因为程琉靖爱得太清醒了。一段双方都节制着不去过多投入的爱，哪里会有疼痛？所谓的疼痛，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吴仪一直冷着脸，眼神里面越来越安静。她实在觉得没什么好操心的，这一次的钱太好赚了。程琉靖需要的只是一双耳朵，不需要专业的建议。可是她却能感觉到身边肖晴隐约的颤抖。

该不该叫醒梦中人呢？

肖晴保持着表情的平静，在心里挣扎着。

裕倩华为什么会吃一个小女孩的醋，明知道她和程琉靖骨血相连？

如果不是情不自禁地全情投入了……

程琉靖为什么在分离之后会需要这样子的诉说来缓解疼痛？

如果不是不知不觉就真心真意了……

但是，这段感情，已经没有如果了。

两个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的女人，宣告了她的终结。

“只要放下就可以了。疼痛会自己消弭的。程小姐这次，不过是皮外伤。”肖晴最后选择这样子的轻描淡写。

程琉靖又比较喜欢肖晴了，尽管之后的问答之中，肖晴不过是变换着方式在重复上面那句话而已。吴仪水一样清楚的眼睛，让她不舒服。

这段感情，事实上，不像吴仪估量得这么浅，但是，也不能像肖晴看见的那样深，她必须，是程琉靖计划中的那个样子，美好，简单，不深也不浅。

“你是说，程琉靖只是想找我们做她自欺欺人的帮凶？”吴仪第一次当着肖晴的面掩饰不住愤然，在她看了肖晴所写的报告之后。

肖晴安抚似的看了吴仪一眼，不作声，继续打字，嘴角却莫名地上扬。

吴仪冷静的眉毛这时苦恼地纠结：“你当时应该说出来。教人们掩盖内心的问题，帮她们忽视甚至放弃感情，不是我们应该要做的事情。”再回头想想蛛丝马迹，哪怕是只想一下聊到裕倩华是不是有女儿时，程琉靖对真相未名的震惊，也能察觉，这段感情并不像程琉靖描摹的那样轻描淡写，吴仪非常懊恼自己观察的失误，“肖晴，爱情是一种从无到有的珍贵，不管人生走到哪一步，都应该要珍惜。”

肖晴脸上还挂着那一弯上扬的嘴角：“是，对，没有错。可是人生，现实，不舍不得。不管爱情多伟大，人有多倔强，走到哪一步，都应该要敬畏。”

吴仪双眼似冷冷的箭投向肖晴笑着的脸，“不能因为你的错失，而影响你给别人的回答。不能因为你被迫放弃，就放弃鼓励别人的坚持，或者提醒她们有可以选择坚持的自主权利。”

肖晴笑得眯起了眼睛：“觉得我是因为自己受过伤所以将消极态度传递给程琉靖，吴仪，原来你责怪的是这么回事？”她的脸渐渐泛上一片粉红，“我记得还有人问过我，知不知道坚持和纠缠的区别！”

“那我今天还要问你，舍得放弃和因为怯懦而假装无情的区别，你知道吗！”吴仪面不改色，声音却越来越冷。

肖晴无声地笑着，沉默像投进井里的墨水，扩散沉降。

“等我写完报告，你再看吧。”肖晴重新面对电脑，一点一点地敲字。

“程琉靖的邮件题目为什么叫‘不知道爱谁’？因为她打一开始就是为了爱自己，才会放任自己去享受和裕倩华的感情，而在那个时候，她除了爱自己，还有不得不爱的女儿，一个与她生命融合的小灵魂。而裕倩华，她和程琉靖开始时默契的约定，是认可并追随了程琉靖的选择，爱自己，然后才爱对方。但是，之后，程琉靖没有说，却不自觉地偏离了自己设定的轨道，真实而彻底地爱上了裕倩华——接受一个人呈现在她眼前明明白白的不完美，不是爱，无以为之。只是那时，程琉靖没有意识到，她爱的人，已经变成了裕倩华，不完美得有些讨厌的裕倩华。但是，产生这样的结果，裕倩华对程琉靖陪伴孩子的抗议，其实就是一种要求，而这要求是致使程琉靖去接纳她的重要推力，尽管她也没说，甚至最后没有此事一般自行离去。……程琉靖有她不得不爱的人，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舍弃裕倩华。至于为什么必须如此，程琉靖的生活，我们未能全方位了解，也不可能全方位帮助，我们所能做的，是帮助她确信并坚定地，按照她在对自己人生充分了解的基础上作出的决定，心安理得地走下去。”

“她所需要的，是我们告诉她，放任，甚至暗地里催促裕倩华的离去，这个选择没有错。而她的生活，可以像她所想的那样，在品尝过爱情的甜蜜与失去的苦涩之后，继续前行。”

肖晴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吴仪站在她身后，一个字一个字地等，然后将这些字连成句子体会意思，慢慢地，那张冷淡的脸爬上哀戚，在肖晴的背后。

“其实程琉靖需要我们给她的，是裕倩华临走之前所吝啬的，默契的祝福。”

敲完这一行字，肖晴长长地吐气，“吴仪，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笑吗？因为这个案子，才让我觉得，我比较像你的师姐。”

因为受过伤，才能看见那些无奈的掩藏。

吴仪站在肖晴身后，淡淡地笑。

你怎么知道，只有你一个人经历了爱情的得失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