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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不听他劝,他只好出了阁门,就在阶上坐着,一夜一夜守着师兄,听他在阁中不时咳嗽。有时不咳了,想是师兄已然睡下,他抱膝小憩片刻,醒了,又总有寒衣披在身上。

有一回夜将尽时,屠苏醒来,见陵越给他披了衣裳,并不回阁中,就坐在他身畔阶上,望着他。他把衣裳取下,覆在师兄肩头,想是师兄有什么话,也不知他等了多久。

又坐了一会,陵越才忽然开口。

“是师兄不好,让你有实无名,委屈了这么多年。”

“我不委屈。掌门师兄的师弟,就是最大的名分。”

“屠苏,听我把话说完。”

屠苏低头不语。

“我受伤这几个月,灵力散去不少,这么下去,过个三年五载,怕是会散尽。就算性命无虞,也不能再保护天墉城了,我想尽快,把你扶上执剑长老之位。”

陵越见屠苏惊看着他,就把他的手,轻握过来,放在自己膝上,像小时候那般,拇指在他掌心,摩挲着。

“天墉城历代执剑长老莫不是光风霁月,你也长大了,若是,我沉溺一己之私,当真让你做了玉泱的师娘,教这天墉城上下人尽皆知,等有一天我不在了,我怕你难以自处。”

“师兄若不在了,我也就不在了。”

屠苏说得没有半分转圜余地,陵越因他杳无音信了几年,这话听了,只觉字字惊心。

“你这是什么话。”

“心里话。”

“说不在就不在,我白养你这么大。”

这一牵扯,把那一别七八年的心结,也一并牵疼了。

“我不当执剑长老了,师兄也不必伤神,好生养伤,灵力兴许就回来了。”

屠苏自知说错了话,沉默半晌,起身在师兄膝前半跪了,仰看着他,回了一句。陵越望了他一会,终是力不从心地一叹。

“执剑长老之位,你走之前,可是说好的。”

“师兄在伽罗峰上和我说好的,不是也变卦了。”

他还是孩子气,陵越径自站起来,向阁中走去。阖上门之前,只留了一句话。

“你把我今日说的想明白了,再说你的。想不明白,以后,就不许来明心堂了。”

玉泱像是换了个人。

他开始每日清晨,到明心堂前练剑。后山有个人,给他削了一把小木剑,他一使,小院里就风来,雨来,落叶如落雪。

练足了半个时辰,便向槛前执礼问安。灵犀阿翔在树下等他,两人一鸟偕去早课。晌午即回来,今日长老都讲了什么,立在阶下一一禀告。

玉泱打小骄纵了些,师父并没立下许多规矩,这突如其来的礼数,也不知是谁教的。

剑练了十几日,陵越倚窗看了十几日。起初只是一板一眼,把那屡教不改,旁逸斜出的姿势,都一一正过来,不多时,也练得有模有样了。

后来,每至四更天,陵越就敞开阁门,等玉泱来了,他偶尔也立在阶上,以气指剑,出招等他来拆,若遇上接不住,或不曾学过的招式,玉泱必记下了,翌日央师父再教。

这徒儿上山三年,当师父的也是一点一滴悉心教养,未见怎么出落,让别人和风细雨哄骗了几日,倒驯得服服帖帖的,更慢说那个别人,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陵越每念至此,心里未免不是滋味,却不知是为了哪个。

有一日,玉泱来得更早。小院里剑风一起,陵越在书案后,立时抬头望他,那不是本门传授的剑法。

见玉泱回身敛剑,抬手振衣,摇摇欲坠出了几招,陵越才想起,那是当年师尊为屠苏调理体内怨煞之气,独创的一套以柔克刚的剑法,名曰惊鸿。

那年屠苏才十四岁,师尊闭关前,把口诀授与陵越,令他仔细传于屠苏。屠苏为了不能和别的师兄弟同习本门剑法,还伤心了好一阵,不肯跟师兄学。

两人僵了一日,当夜在枕边,说了几句体己话,才和好了。谁知天一亮,陵越就领了命,随掌教真人往栖霞观论道。

下山时,陵越有意缓下步子,牵着屠苏的手,低头共耳语,一字一字把口诀念出来,又让屠苏一句一句诵给他听。

三千阶走完,剑法也传毕了。陵越只记得,那一回屠苏送他下山,两人一同走了很长的路。

待得月余,他归来那日,一回后山,恰见屠苏立在承露台上,正把这剑法使出来。

那低回转侧里眸含星月,腕凝霜雪,一剑是一季雁去雁来,花开不败,起落进退连成一气,好似迎空挥白练,剑边生春水。

最末一式,名为照影。屠苏挽住剑,一回身,见陵越扬头向他望着,他就朝他一笑,有点小得意,足下不稳,一晃,从承露台上跌下来,让陵越接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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