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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尘静默了好一会才说：“其实我就是跟她一块玩的，而且总不是她的对手…。”

心陶看见地上放着的那七颗小石子，表面早已被磨的平滑润泽，可见恋尘经常在玩。

恋尘突然把石子都攥在手里，然后递给心陶，要求她：“你玩给我看。”

“我玩？”

“你玩。你不是说你会玩吗？”

小石子上还有恋尘手指上的余温，心陶握住它们，一边凝视着她，一边想着她胳膊上的伤。

恋尘催她：“快！”

心陶只好把那七颗石子随意抛撒在地，再捡起其中的一颗，就这样玩了起来。

恋尘一开始还以为心陶会玩得很笨拙，毕竟她们生在同一个年代，她的童年不流行玩抛石子，那么她的童年理应也不流行了。谁知道，恰恰相反，那些小石子到了心陶手上，简直像变成了一副魔术道具，她玩得驾轻就熟，仿佛她的童年就在昨天，并没有过去太久。

恋尘换了个坐姿，把头靠到背后的木板墙上去。阳光很灿烂，她不自觉地眯起了眼望着跟前的心陶。从她接过石子的那一刻起，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手和她的脸。恋尘觉得她的气色比不上从前了。她憔悴了。因为这个发现，她心里某个地方不由自主紧紧揪了一下。

这是重逢之后她第一次真正的观察她，端详她，在她不受注意的时候，如此肆无忌惮的。心陶的手起起落落，非常灵巧在她眼前晃动，尽管如此，却无法驱逐她停留在她脸上的那种留恋的目光。

然后，她意外地发现到了那枚卡地亚戒指！

它戴在了心陶左手的无名指上。她的这一只手基本上没动，一直安静的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她认得它，清楚的认得它。它在阳光下闪闪生辉，像新的一样。

终于，心陶停了下来，很是潇洒地把石子都放回地上，再推到恋尘面前说：“轮到你。”

恋尘因为上一刻只顾着看人，根本没怎么留意她玩，所以她又要求：“能不能再玩一次？”

“又玩？”

“嗯。”

心陶顺从地按照刚才的方式又重新把石子抛在地上，然后捡起其中一颗，这一次，她说：“如果这颗石子往上抛的时候，我可以一口气把地上其余的六颗同时扫进手心，你就要对我笑一下，可以吗？”

恋尘说：“万一你做不到呢？”

心陶说：“那就我对你笑一下好了。”

恋尘没有答应，只是催她：“快！”

心陶说：“一言为定，你不能反悔。”

“我根本没答应你。你不一定做得到。也许是你对我笑呢？”

结果是，心陶轻而易举就做到了，在那一颗被直线抛高的小石子漂亮的回到她的掌心之前，她以狂风扫落叶之势，非常利落地一手把地上其余六颗都收住了。

“对我笑一个吧，亲爱的…。” 心陶温柔的说。

恋尘先是愣神的看着心陶，再看着那些石子，她把石子要了回去，说：“为什么要我笑？我很久都没有笑过了。”

心陶看着她，说：“我看过你笑的，刚才在屋里的时候，你是笑过的，只不过，你不对我笑。”

恋尘低着头，不再说话了，心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个人沉默住。

等心陶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发现恋尘竟然哭了，她的眼泪就像打开的水龙头，大量的涌出，不断的涌出，止也止不住。

不等她有任何反应，恋尘已经丢下那些石子，迅速站了起来，跑回屋里，心陶马上跟了进去。

恋尘停在那张床凳前，背着她，追究起前尘往事，她说：“既然当年你缺席了，今天又为什么还要出现？”

心陶当然知道她说什么，她说的正是Forever的那件事。她走到恋尘面前，二话不说就抱住了她，她低声恳求她：“原谅我，恋尘，请你原谅我。”

恋尘使力推开她，心陶却更紧的抱住她，不让她从她身上挣脱。

这时候，她看见她的眼泪没命的往地板掉落，一滴一滴，没一会便汇集成一滩滩的小水洼。

然后，她没有再挣扎了，而是疲惫的蜷缩在她的怀里。她安静了下来，像是觉得冷，浑身竟不停的颤抖，可是这样的拥抱和被拥抱住似乎不足以抵消她身上的寒冷，她的思绪不由自主的穿越过去七百多个岁月飞回到坠海的那一天清晨。

头顶上的风扇打出来的风，就像是那个清晨的海风，吹进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海水很冰很冷，她感觉到自己不停在发抖，有一半的因素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这一段往事。不是她记不起，而是她不想记起，就像她胳膊上的那条疤痕，她并没有忘记它是她在逃出车厢时割破的，她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口，她都不想再记住。

那时候她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她知道自己连车一起没顶了，她再也看不到岸上的风景了，这让她如梦初醒，彻底的醒了，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置身在一个可怕又陌生的海底世界，她看见比洪水还可怕的水流源源不绝地从四面八方不停的灌进来，并且通过她困难的呼吸无情地往她的肠道灌入，死亡的漩涡不断的在吸附着她的身体，要把她往下拉，要把她吞噬，和她形成一种角力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