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话头噎在了喉中,穆全眨了眨眼,看着尉迟璋扶着一个人走过自己身前。
那人垂着头,只看得到鸦羽般的头发和一点醉红面颊。身上的黑色锦袍式样简单,做工却也精致。这幅形容,既不像是出身大族的世家子弟,更不像姚、燕两家几位郎君是出自将门的贵胄少年。少主人几时结交了这样的朋友?
他正心中揣测,尉迟璋却扶着那人走得远了。
穆全慌忙赶上前去,一面伸手帮忙搀扶,一面问道:“安置在跨院客房可好?”
尉迟璋想起李莫方才平躺在颠簸车板之上,却自以为身处床榻之间,还开口抱怨谁家这般吝啬,丝被轻薄,硌得自己背疼。他略一沉吟,道:“在我房中休息一宿便好。”
尉迟璋从小到大只专心于将兵之道,闲暇时苦练弓马骑射功夫,于衣食器用不甚在意,房内也很简陋。这是他第一次绞尽脑汁,努力回想自己身下究竟有几层棉褥。待想起床上还垫着父亲猎杀的一张虎皮,才大大地放下心来。
入得房内,尉迟璋将李莫扶到床上,又就着伺候他日常起居的婢子端来的清水洗净了手脸。那边李莫身子一着床板,四肢便舒展开来,片刻后便睡得香甜。
此时暮色已降,婢子掌了灯,又轻手轻脚除去李莫外袍。却从他衣襟暗袋内,掉出一册书卷。
书册内,密密麻麻的满是寻常人看不懂的勾勾画画。书封上,却是康国八曲四个字。这原是一本琵琶减字谱。
尉迟璋翻了翻,本想随手扔到一边,却最终放在了李莫枕旁。
☆、青丝巷
李莫一夜无梦,直睡到卯正时分。只因口中焦渴,便呼唤贴身服饰的小仆碧藻。叫了几声却不见人答应,只得睁开眼来,却见一个黑黝黝的影子坐在床前。待看清这人模样,李莫吃了一吓,惊慌地向床角退去。
这人面如粉桃,发若堆云,眯起眼睛笑得异常温柔。李莫却大大打了个寒噤。逝年如水,这女狐狸南白璧竟仿佛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他南、南地叫了几声,眼珠转了转,才恭敬地唤道:“尉迟夫人。”
南白璧笑眯眯地为他整了整睡乱的中衣领口,又握着他手露出手腕上那一处箭伤:“三郎何时到了长安?”
李莫老老实实道:“一月前就出了巢山,临行前父亲叮嘱,不要轻易打扰夫人,这才未曾拜访。”
南白璧笑道:“贤王太过见外,不过既是他有言在先,你我还是遵从为好。只是不知三郎又怎会再遇阿璋,被他带回家里,还安置在自己房中?”
李莫心虚道:“我在酒楼大醉,阿璋好心收留。不过是偶然相逢,全没有什么其他纠葛。”
南白璧叹了口气:“三郎无需隐瞒,阿璋已将昨日你替他解困之事说与我听,多谢你救他危难。你可知,他本性淡薄,至交好友只有姚家、燕家几个孩子,更从不曾带人回到家中。”她顿了顿,又缓缓道:“你说,他可还记得你?”
李莫摇头道:“巢山韦望春配制的无须记最有效验,阿璋他怕是一辈子也想不起我来。”这句话本是实情,但他说到这里竟还是生出些酸楚之意。
南白璧似是舒了口气:“阿璋恢复灵识,全赖巢山之功。只是既然他已忘了旧事,这样安稳度日也好。像个寻常人一般,娶妻生子,历经生老病死,其实也是件幸事。”
李莫揣摩她话中之意,竟是不想再与巢山生出什么纠葛,便狠心道:“夫人放心。此次若非机缘巧合,阿璋与我也不会相见。既是萍水相聚,片刻就会水流萍散。”
南白璧盯着他,突然道:“阿璋此刻正在后园习练弓箭。”
李莫闻言起身,穿袍着靴,收拾齐整后又拿起枕边的琵琶谱,小心收入怀中。他强作潇洒,胸口却起伏不止,向着南白璧拱手道:“李莫这便告辞了。相见无期,还请夫人,替我谢谢阿璋。”
李莫长兄李臻在长安多年经营,秘密在多处置办产业,但明面上却只是东市药铺永济堂的老板。不栖在长安现身,也是他得到消息传回巢山。
如此重大之事,父亲却偏偏派了少不经事,浮夸随性的李三前来,还附带一个前来长安学艺的刚直暴躁的曹保保,让他头疼无比,苦不堪言,每日里羽毛都多掉了几根。
他在安邑坊青丝巷赁下了一处三进空宅,供李莫与曹保保落脚,又雇佣了几个仆从打理宅中诸般杂事。自己也索性搬入宅子,留心看管,免得这两个冤家成事不足,败露行藏,为巢山招惹什么事端。
李莫硬着头皮进了前堂,果然见大哥端坐矮榻之后,细细抿着茶水。小仆碧藻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如同一只遭风霜打过的鹌鹑。
李莫故作欢快,道:“这般时刻,大哥怎么还没有去东市店里?”
李臻抬了头,眼下尽是淡淡的青黑颜色,却轻声细语询问:“昨日花会之后,你又去了哪里?”
李莫含糊其辞:“与几个朋友饮酒,不想竟醉了,便随便找了个住处。”
李臻小心放好青瓷茶盏,才重手拍在案上,喝道:“还敢胡言!我着碧藻一家家酒楼寻了去,却听说你被那尉迟璋带回了家中!父亲曾吩咐你谨言慎行,收敛性情。母亲也再三叮咛,要你不要任性妄为,凡事小心为上。大哥我更是每日提醒,千万不要再和尉迟家有什么牵扯——”
他絮絮叨叨铺陈开来,李莫也难以招架,慌忙打断他道:“追查不栖之事已经有了进展!”
李臻硬生生截住话头,干咳了几声:“你查出了什么?”
李莫道:“罗细君重病一事很是蹊跷,与侍妾羽娘脱不了干系。羽娘凭空失去踪影,我又正好看见一只白鸦飞过。那羽娘或许身属雪衣一族。有人曾见不栖现身罗府,花会之日我细细查看,却不见可疑之人,不栖好像并没有寄身罗府。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有一人着实可疑。就是那曾为罗细君医治的和尚了空。”
李臻思索片刻,面色稍缓:“你打算如何行事?”
李莫得意起来:“罗相让我经常到罗府走动,留意查看罗细君病情。大哥快些给我备些滋补调养的药材,我要再去会会那罗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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