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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儿也没多想，回过头来点了点头，并不作声，只是一层层的将食盒还原。

春香瞅着雁儿面无表情，瞧不出端倪来，也不好开口多问，只能默然。

“我们走吧。”雁儿将食盒抱在怀中，用披风挡住，“别冷了。”说完就缓步往外走，似乎生怕食盒里的东西洒了。

春香略有犹豫，但最终没有制止，拿上装满香烛纸钱的篮子，随着雁儿的步子往外走，夏影捧着水果随后。

走出归雁楼，迎面而来的是寒风小雪，急切得像是迎客般扑面而来，却让人脸上泛红后发青。

“三小姐，你知道大小姐的坟在哪儿吗？”春香一步步跟着雁儿步子问道。

“梨花林。”雁儿其实根本没有多想，只是随口便说出来这个地方。

“是西澜苑。”春香点头道，“三小姐，你慢些走，反正不远，你小心些，路滑。”

雁儿只是点了了点头，步履丝毫没变，雁儿本来就不认为自己快，因为不想让怀中食盒里的东西洒了，所以已经放慢了不知，即便心如火焚，还是一步步走得平稳。

白雪纷纷，原本已经是银装素裹的冬木在寒风中偶尔轻摇，哗啦的落下一堆雪，不消片刻，却又渐渐裹上雪白。梨树交错的枝干，默然擎天，素白的积雪装点之下，静默的将心思深藏，雪粒纷落，打破宁静的几人缓步其间，只听到脚下踩着雪的声响，刹那间仿佛还如春天那花瓣纷飞的日子……

穿过梨花林，雁儿和春香、夏影到了西澜苑围墙外，和以往不同的是，西澜苑多了一扇门，此刻正敞开着，任凭风雪穿梭过，似乎在欢迎来人又似乎要吞噬。

雁儿静静的立在那里，不再举步向前。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到了这里，知道了爹爹在这里受苦，就不会和大小姐作对，不会害了那么多人。可如果不来，就永远不会知道，爹爹在这里受苦，雁儿无论如何，不能忤逆不孝。

春香见雁儿愣愣的立着，望着门却并无意愿要进去一半，目光中似乎有泪光闪烁，春香以为雁儿是难过，但还是低声提醒道，“三小姐，到了，大小姐就在里面。既然已经到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雁儿回头看了眼春香，点了下头，“我知道。大小姐还有二小姐都在这里。”

春香实在有些担心雁儿，却不想，雁儿默默的走到新坟面前，“大小姐，雁儿来看你了。”雁儿将食盒从怀中取出，带着自己的体温的食盒在寒风中登时就冷了。

“庄主，这些我们来就可以了！”夏影伸手欲从春香手中接走食盒。

“不用，我自己就好！”雁儿轻柔的推开夏影的手，“谢谢。”拿出食盒中还有些许温度的餐饮摆放开，斟了一杯茶，“大小姐，下次雁儿给你做饭好不好？雁儿很会做饭的，大小姐喜欢吃什么，想吃什么，晚上告诉雁儿，雁儿给你准备。”

春香在一旁微微蹙眉，但没多说话，将烛香点燃插上，旁边的坟也同样插上，之后点燃元宝纸钱，默默的烧着，时不时的看向雁儿。

雁儿靠上冰冷的墓碑，右手握紧左手，低声哀求道，“大小姐，你不要跟大姑爷走好不好？雁儿知道雁儿这样不好，但是雁儿不可以没有大小姐。雁儿现在才知道……雁儿知道大姑爷人很好，雁儿知道雁儿比不上大姑爷，雁儿从来没有为大小姐做些什么，但是求求你，大小姐，别跟大姑爷走，不要让雁儿一个人……”

春香和夏影蹲在一块烧着纸钱，目光都不时的往雁儿这边瞅来，似乎都很担忧。

“大小姐，如果你听到雁儿的话，如果你愿意原谅雁儿，还愿意见雁儿，求求你就入雁儿的梦吧。”雁儿说完跪着退后几步，郑重其事的叩了几下头“大小姐，雁儿等你，等到你来见雁儿为止。”

焚烧完之前，雁儿就那么静静的跪着好一会儿，也不说话，之后站起身，走到旁边的坟前跪下，“二小姐，雁儿从来没好好看过你，但是我听大小姐说过你很多次，她说你很善良，是大小姐最喜欢的人，以后大小姐就和你一起了，你一定还会继续像小时候那样对大小姐好，谢谢你。如果可以，你和大小姐一起来找雁儿吧，如果你不嫌弃雁儿的话。”雁儿磕了好几次头，才有面对着墓碑，“二小姐，以后雁儿会努力替大小姐打理燕家庄，雁儿虽然很笨，但雁儿会努力，努力变成大小姐那样的人。雁儿希望你和大小姐都能保佑燕家庄所有人平平安安。”雁儿再磕头，“二小姐，我爹已经死了，你的仇和你们娘亲的仇大小姐也报了，大小姐真的是个好姐姐好女儿，你们都要疼她。雁儿一定行善积德，让大小姐能早日超脱。”雁儿拜完又回到燕无双坟前，“大小姐，我知道你很恨我爹，可是我还是会去看他，他是我爹。如果你生气，打雁儿骂雁儿都好，让雁儿生病，让雁儿痛，但是不要不理雁儿。”雁儿说完，脸上的泪痕犹在，却似乎有些释然，“大小姐，雁儿会努力做到你要雁儿做的，雁儿会替你看着这世上美好的一切，雁儿会替你完成你没完成的事情，雁儿会照顾好燕家庄，雁儿会努力的，一定可以做好，大小姐放心！雁儿以后会坚强，会像大小姐一样，不会动不动就哭，雁儿会越来越坚强！没有大小姐在，雁儿只能坚强！”

拜祭完，雁儿领着春香和夏影再穿过梨花林回到归雁楼，迎面的寒风卷着雪花冷了脸上泪，雁儿用右手死握紧左手，低声呢喃道，“大小姐，雁儿不会让你失望的。”风似乎更冷了，雪也更大了，茫茫雪白，不辨出路……模糊隐约间有一抹白影在梨树后闪过，飘飘然没了踪迹，树枝微摇，掉落一地白雪……

一场大雪过后，三更时候，已经月朗星稀，树影投射在窗户上，微摇，之后便只余下寂静。

轻微的的声音响动，叮叮咚咚如泉水般的清脆，一阵风拂过，一抹黑影映在窗户上，衣袖翩飞，身姿婀娜，发髻高挽，梅花香飘逸。

哐当一声，窗户从外被风吹开一般，冷风急着窜入春风帐，雁儿微冷，朦朦胧胧的醒来，翻身面向屋外，微眯的双眼看到模糊的人影背对着屋内而立，只有金色的发钗反射着月光，点点闪烁星光。

雁儿愣了好一阵，“大小姐。”雁儿喃喃的惊喜着叫出声，“大小姐。”雁儿爬起床，“你来看雁儿了？大小姐……”雁儿鞋也没床，赤脚跑向窗户，“大小姐……”梅花的幽幽冷香扑面，雁儿在月光下落下泪来，“大小姐，真的是你。”只要翻出窗就可以触碰到，可是雁儿反而怕了，不敢去触碰，怕这只是个虚幻的梦，一碰就会碎了消失不见。

冷风抚过，金步摇清脆的想着，一只白如雪的手抬起，放下……接着只听得金步摇脆响，见那一抹白如雪的人影往前扑出楼，白衣纷飞……

“大小姐！”雁儿大叫道，“别走！”伸手去抓也只是穿过掌心的冷风，还有不堪握的如水月光，“大小姐……”余在楼上的梅花香幽幽的，仿佛在诉说未了的残梦……

“三小姐，你怎么了？”披着衣服的春香急急忙忙的推开门进来，乍一眼就见雁儿趴在窗户上，慌忙快步上前，将雁儿拉下，“三小姐，你在做什么？”惊惶未定的看着雁儿一脸无物的死寂，越发担忧，“三小姐，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大小姐来了，大小姐刚刚就站在那外面。”雁儿欢喜的叫道，抓着春香的衣袖，灼灼的双眼望着春香疑惑的双眸，“大小姐来见我，她听到我的话了，她没有跟大姑爷走，她还会在我身边。”雁儿抱住春香喃喃道，“大小姐没有，大小姐不会离开雁儿。”

“三小姐，你……”春香皱眉，犹豫了半晌才问，“你真的看见大小姐了？”

“是她，一定是她。”雁儿道，“你闻闻，还有大小姐用的梅花香的味道。”

“梅花香？”春香静下心来闻了闻，感觉到了那缕缕香味，“是梅花香，可现在正是梅花的季节，或许是梅心苑的梅花飘过来的而已。”

“不，是大小姐。”雁儿几乎贪婪的深吸着空气中的梅花香，“今晚的风是横着从有到左的，梅心苑在左边，不会是梅心苑的梅花香，是大小姐身上的香。”

“你看清楚是大小姐了？”春香似乎还是怀疑，有些担心的看着雁儿兴奋的模样，“你看到大小姐的脸了？”

雁儿摇头，小脸已经因为兴奋而绯红，“我没看到大小姐的脸，我只看到她的背影，穿着一身白衣服，轻飘飘就在窗口，仿佛会被风吹走，她头上还插着她的金步摇，随着风叮叮咚咚的响，很好听很好听……她是大小姐，一定是，除了大小姐，还会有谁？”雁儿望向窗外，松开春香，走到窗口，趴在窗户上，“可是大小姐没有说话，背对着雁儿，站了一会儿就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