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依冷然道:“越白芍,你须想清楚了。这次再去,就是与你父亲见真章的时候。你帮我的忙,意味着什么,你自己须好生掂量。”越白芍道:“我说过我只是还沈如佩人情,其他一概不管,你们之事,与我何干。”连天依道:“当真如此?”越白芍道:“当真。”
连天依静静道:“如此,对不住了。”越白芍道:“你话先别说太满,一副已经看见结果的模样,到时候一败涂地的可不一定就是陆潜夫。”连天依盘腿而坐,神情虚弱,看着她笑道:“算命的说我命中有贵人,果然不差。你不但是我的贵人,更是沈如佩的贵人。”
越白芍听风向又是一个不对,赶紧道:“你剑都断了,是如何逃出那里的?”
☆、第 13 章
原来当日连天依身被重创,剑又被断,鲜血四溅,当场昏迷不醒。陆潜夫手持蚀日,正欲当场劈下。宿江亭突然道:“府主且慢!”
陆潜夫道:“怎了?”宿江亭朝他缓缓摇头,做了个【不可】的手势。陆潜夫心下恍然,道:“那接下来便交你罢。”拾起地上断剑,将蚀日交予宿江亭,转身离去。
宿江亭听着石门缓缓关上的声音,冷冷到:“连天依,睡够了么?”
连天依双眼紧闭,全无所觉。宿江亭中指一弹,一道指气击中连天依胸前。连天依身体弹起,又复落下,如同死鱼一般。
宿江亭道:“你不起来,我便这样站的远远的打你。虽然慢些,耗一会子,也就够了。”连天依睁开眼笑道:“宿兄何必如此。”
宿江亭走近几步,居高临下看着连天依道:“困兽之斗,不可不防。你佯装昏迷,懈人之防,等人接近时突然暴起,这招我见人用的多了。方才你被偷袭,我胜之不武,也实在可惜,不如你起来,我们决一死战罢,也不辱了你天衣无缝的名头。”
连天依心中暗骂我保持清醒已是难事,怎么死战,如何死战,耳中听得宿江亭又道:“然而那一剑居然刺你不死,也是奇事。”连天依道:“偏着一分。”宿江亭道:“于全无防备之际背后受剑,还能硬生生偏出一分。”连天依笑道:“在下已说过,从不会对人全无防备。”宿江亭道:“可惜了你如此大才!”右手微动,蚀日邪光暴起。
连天依叹了一声,身形忽而幻成一片青影,所过之处点点鲜血。宿江亭细长凤眼一挑,足下一点,青影白影在室内追逐相斗。壁上斗大一颗夜明珠,寂寂清光照见骇人场景,连天依步法虽快,在宿江亭眼中一举一动,无不清晰可循。过不数招,蚀日剑直指连天依小腹。连天依于危机关头居然不闪不避,剑刃入体之际,一口鲜血喷出,宿江亭猛力偏头,仍是沾上数滴。
宿江亭心内震惊,僵立不动。连天依见他不动,只好自行后退,忍着撕心裂肺之痛慢慢退离剑刃,向后一跤坐倒。宿江亭低头看着手中,冷冷道:“连天依,你的血有毒?”
连天依咳了数声,道:“我说没毒,你信么?”宿江亭道:“我从未听说过你的血有毒!”连天依听他语气略略转急,笑道:“老实说,我的血没毒,但你现在中毒与否,自己应有分辨。”
宿江亭沉默良久,脸上神色一无所动,半日道:“蚀日剑对你伤害,并非想象中那样大。”连天依笑道:“那只是对不明不白的东西顺手示个弱,用烂了的法,怎么连先生也信了?”宿江亭道:“不止是不大,甚至是很小。连天依,你所修习内功,究竟是什么门派?”
连天依低头看自己身上伤口,有丝丝黑气溢出,笑道:“这不是现在重点。先生若要杀我,只需将我丢在这里,自己带上门走人便了。”他这一笑牵动伤口,又喷了一口血出来。宿江亭沉默一会,俯身从他腰间取出剑鞘,将蚀日放入,随后将连天依抱起,步出密室。
连天依神智半处昏沉,只觉宿江亭走的甚快,路非来时,也不见人经过,不多片刻,到了一处宅院。马上有人迎上来道:“先生。”一双眼却不住朝连天依身上打量。
宿江亭淡淡道:“连天依已死。你去回府主,就说我将他葬在斫桂居后。”那人看连天依确是已死,行了一礼,快步去了。
宿江亭将连天依置于床榻之上。连天依睁开眼笑道:“原来你才是真正斫桂人。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先生,你身旁有小人。”
宿江亭冷冷道:“如此有精力,将解药药方告诉我如何?”那血不过是沾到肌肤,而他数次运气,已觉内功滞碍,暗暗心惊。连天依道:“告诉了你,然后等你送我上路么?”宿江亭默然不语。
连天依笑道:“故露破绽,引我查探你身份,又以世间常理,你既与陆家有所仇怨,两方之中总有一方没有问题才对……岂料你们从一开始便……哈哈。这一次,连天依……认栽。”他语声越发微弱,终是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室内灯火灼灼。连天依勉力睁大双眼,只见宿江亭正伏案背对自己。身上清爽,伤口均已打理完毕。
宿江亭并不回头,只淡淡道:“醒了。”连天依道:“我睡了几日?”宿江亭道:“两日。你在担心沈如佩么?”
连天依被他说中,却反笑道:“我如今担心自己尚来不及,那有余力操心他人。”宿江亭道:“也是。”连天依双脚下地,找到拖鞋,慢慢走过来。宿江亭道:“那边桌上有粥,还是热的。”连天依道:“多谢,你在写甚么东西?”
说着,从背后看去。原来仍是那四句:疏花斜日两暝暝,烟色连天草色青。却道人间无好处,光风霁月宿江亭。
连天依道:“先生此诗,可谓含义深远矣。”宿江亭道:“你问我佩惯琅玕之意,我却至今不解。”连天依道:“是么,当真不解?”
宿江亭道:“不解便是不解。”连天依道:“那敢问先生光风霁月之身,何以自陷污淖之中?”
宿江亭回头看去,只见连天依眸子内中许多细小杂质,又转回去道:“虽然你挑唆离间是一把好手,却也要看是用在什么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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