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问出来,伏念也已经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我到底……什么心思……
话听在耳中支离破碎,一如此刻心情。
——原来自始自终,不惜以自身为饵,设这一场局,为的其实不是一个解释,而是自己不可见光的心思吗……
像有蚂蚁在心上缓缓爬过,那些被自己刻意忽视的,一点点浮上来。
避难下邳时,因为周氏那双眼睛而意外地不排斥……生死不明的消息传来时,天地塌了一角的灰败……重逢时,从潜意识中抗拒着说出过去……鸿门上因那个人出现而产生的惊惶……终于将过去坦言相告时的惧怕……在彭城时目睹那一幕时的震惊和无措……
近乎残忍地看着自己的伪装被剥落,现出的是不可为人所知所容的……想望。
——想留……却总怕再留不住的……忐忑。
猛然间,张良无可抑制地一抖,看向伏念的目光突然间慌而乱:“无繇……是因觉察,所以才……”
——如果他一早便知……那这多年来自己不死不休的追究,在他看来,又是何等滑稽?
闻言,伏念的眉毛猛地就是一抽,脑子里不期然想起了一句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这三师弟,枉费有千般算计,总归是关心则乱,情动智损。
不过,总算没有拒绝面对真相不是?
“子房……”伏念觉得今日一整天叹的气比一年加起来还多,“我虽不知无繇当年为何动手,却知他如今……只是无法见你。”“……什么?”张良脸色茫然,好在,比之方才已经多了点生气。
“我本与无繇同来。但他如今……无法见你。”
“什么?”伏念语气中的惋叹之意让张良不安,皱着眉,下意识地想坐起来,手一撑却发现浑身无力,立刻又摔了下去,这一下浑身都疼。伏念看着张良空荡荡的衣袖便觉得刺眼,连忙弯下腰轻按住他,道:“子房,你先吃药。见无繇之事……不急。我答应你,定带你去。”
张良目不转睛地盯着伏念看了半晌,一直盯到伏念败下阵来,不得不说:“我以儒家诸贤名义发誓,若有违,天谴之。”
“……好。”张良重重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伏念:亲手把两个师弟给那什么……真是愧对先贤啊……
☆、【第十章】苟相见
风从半开的窗户间涌进,带着隐约可辨的桂花香气,以及马蹄轻踏着青石板的“嗒嗒”声,还有街边商贩叫卖的声音。
鲜活得仿佛触手可及。
——长安,到底比城父繁华。
颜路静静地坐在窗边,面向喧闹的街市,微微偏着头静听这人间繁华,唇边渐渐扬起一丝惬意的弧度。月白色的衣袍微微飘动,望之如谪仙。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颜路略一偏头,伏念的声音传来:“无繇,我回来了。”颜路淡淡一笑,问道:“子房如何?”伏念想到今日这糟心的一趟,默默叹了口气,语气里几分无奈:“总算吃了药,且按你所授之法推宫活血,精神好了不少。”颜路似乎松了一口气:“有劳师兄。”
“毕竟也是我的师弟。”伏念叹一声,在案边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递到颜路手中,自己也喝了一杯,迟疑了一会儿,颜路已经敏感地觉察出了什么:“师兄有话想说?”
“你倒是一向敏锐。”伏念有点无奈,“我有件事,困惑至今,如今想问,却怕你恼怒。”“哦?”颜路失笑,“师兄何时见我恼过了?”“那……无繇,你老实说,你对子房……当真只是相知之谊?”
话一出口,颜路脸色便是一僵。
然而,转眼间,颜路便淡淡笑了:“师兄,这话,早有人问过我。”这次换伏念怔住:“谁?”“成君。”颜路微微一笑,埋头喝着杯中茶。
又是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伏念忍不住揉了揉额角:“成君竟看得出来?”
“是啊……路亦是诧异。”颜路仍笑得云淡风轻,“师兄还记不记得鸿门宴那次?”“自然。”伏念点了点头。“我曾道,是我向成君请命,才得以暂时离开阳翟。但离开前,成君终是问了我……他道,无繇,你这般不计代价要去咸阳,当真只为相知之谊吗?”颜路一字一字道来,到最后又是淡淡一笑。伏念略一皱眉,问:“你如何答?”“路说,不知。”颜路莞尔,“但,非去不可。”
伏念默然。
觉察到杯中茶水已尽,颜路抬手想再倒一杯,但伏念已经提前伸出手提起茶壶。温热的茶水注入掌间杯,发出低沉却悦耳的声响。
颜路忽然有了多说的欲望,微笑道:“不过,不止这次。”伏念手一抖,差点把水倒到了杯子外。颜路浑然不觉,自顾自说了下去:“师兄不是问过我,为何一直避着子房,子房又为何一直寻我要一个答案吗?”喝了口茶水润润喉,颜路继续说,“那是因为,在彭城时,是路亲手杀了成君。”
话说得点尘不惊,仿佛本该如此。饶是第二次听见这事了,伏念仍是觉得诡异莫名。而注意到伏念的平静,颜路略一挑眉,继而若有所悟:“看来,子房已经说过了?”
“……我也想问,为何你会动手?”
“这……也许,亲手毁了子房的念想,是有些过分。”颜路面无愧色,开始以指节轻扣着桌面,在不急不缓的节奏中,继续着,“但,以师兄所见,当年沛公与成君,谁可堪为明主?”
闻言,伏念微怔,想回答,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闭口不言。
“子房未尝不知。”颜路终是轻叹一声,“否则,何以名为韩司徒,却为汉营谋?那人虽不是十全十美的君主,但看他待子房,言听计从,孰能愈之?便如他自己所言,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不如萧丞相;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不如淮阴侯。能用人杰者,何惧天下不取?而成君……当年能以子房换一城,其后函谷关之险,更不愿施以援手。比之那人,便形同束缚。”提及此事,颜路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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