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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派虽立派百年,却始终比不过五岳、峨眉,只是这番华山内斗后,门派实力大减,从五岳之首的位置掉落下来。其他门派虽还不敢公开挑衅,私下里却言辞多有不敬,我华山又碍于局势不得不隐忍,他派中门人便愈发洋洋得意起来。只是青城派仗势也就罢了,这沙莽帮又是什么东西,竟也敢与我华山相提并论。

在我自报家门后,大堂中集中过来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有炽热有恍然,也有些纯粹看好戏的。青城派的二人显然也听说过我的名字,当下面上有些难看,听见大堂小声议论的“君子剑”之类的称呼,更是目光有些闪烁起来。

“怎么?堂堂青城派,敢出口辱我华山,而当着我华山的剑,却讷讷不敢言了?”我依旧冷冷道,目不转睛得看着那桌边僵硬坐着的三人。见到青城派的一人脸上划过恼怒的神色,我当下不动声色得动了动脚步,调整了姿势。

果然他拍桌而起,嗤笑道:“华山门内之事,你们做得,我们便说不得么?”

我见他中了激将,便冷笑一声,一招“白云出岫”,断了那不知名的沙莽帮门人的手臂,行云流水间将他踢到了大堂门口,长剑斜点,森森然看着他:“我华山也配你议论?要议论,且问过我手中的剑!”

江湖讲究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我纵然性格沉寂淡漠,但华山派大师哥却不能是个淡淡君子。我可以沉稳仁儒,但也要遵守江湖的规则,快意恩仇,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般的豪迈壮阔才是江湖的写照。江湖江湖,到底是人的江湖。

青城派的两个门人见我半分面子都不给他们,当下气的双眉倒竖,齐齐拔出剑来:“便要讨教‘君子剑’的高招!”

我见他们年龄和我相仿,又敢下山游历,想来是青城派这一辈的新秀。我行走江湖早已声名鹊起,他们必是心中暗暗不会相服。年轻人血气方刚,更容易受激,我言辞间稍加撩拨,他便一股脑儿钻入套来,此刻是骑虎难下。我也正要杀鸡儆猴,警告青城派,更警告着其余暗中观望的门派。

华山不可欺!

他二人对视了一眼,低喝一声,一招“平沙落雁”便对我使了过来。我一翻身越到二人身后,朗声笑道:“青城派惯来便是这般以二敌一的么?”回剑相迎之际,余光瞥见二人脸色通红,知道他们已是气到极点。只是青城派终归不比草莽,二人虽然心中恼怒却依旧不失冷静出招,剑光相击,噌噌悦耳。我以一敌二,暂时占得了上风。然而虽身处剑影中心,我却没有半分着急,心中暗暗冷笑:“心乱了,剑法岂能不乱。”

果然我剑走偏锋,凭借一式“金雁横空”变招,出剑忽地凌厉刁钻,他们便慌乱起来,剑法与脚步纷乱,再不能维持抵抗。我也没有心思陪他们过招,出手再不留情。我森然道:“这一剑,让你知晓,江湖中休得妄言!”我一剑斩断一人的拇指,他痛呼一声,丢剑跪倒在地。众人脸色微微变化,我这一剑精妙之极,剑锋断他拇指却不伤及手掌。只是断了拇指,他右手再不能使剑,也成了半个废人,他三番两次对华山出言不逊,我自不会留得情面。

我长剑挽起,侧身躲过另一人的剑花,脚步一蹬,飞身越过他头顶,一招“天绅倒悬”,割去他头顶簪缨,分毫不差。我站定转身,就见他不能维持平衡,倒退两步,后腰抵在桌上,没了束带的长发披落下来,异常得狼狈,看着我的眼中满是惊恐畏惧。

我“噌”一声收起剑,朗声道:“这一剑,叫你知晓,我华山内门中事,岂得外人妄言!”

“我华山与青城派素来交好,你们却听信一些邪门歪道的言论,胡乱议论,伤我二派情谊,此过一。辱我华山却不知错,不认错,此过二。背后议论而不敢当面说话,失了堂堂正正的大派风度,却做那小人行径,此过三!这三过,我已代你们师父教训,望你们好自为之。”

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屈辱至极,却只得生生受了我的教训。大庭广众下,我这个同辈之人却如长辈般训斥他们,此番青城派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但方才我已是手下留情,那剑只要堪堪低下三寸,他丢的便不是束冠,而是脑袋了。

大堂中一片寂静,我低低冷哼了一声,便欲离开这里,刚转身便听见一人一边拊掌,一边开口道:

“好一个‘君子剑’!好一句‘堂堂正正的大派风度’,果真是令人叹服。”

我转过头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年轻人微笑着,悠悠向我走来,他一身素色长袍,腰悬长剑,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里留着未褪去着惊艳欣赏。只是我的眼神却转到他胸前交叠的手上,只觉得心头微微一凌。那是双异常干净修长的手,很稳,掌心与指腹有着薄茧,我下意识握紧剑,打量起了他的形貌。

这是一个自幼习剑的人,剑术必不在我下。观一个剑客,只要观三方面,一是他的手,一双用剑的手是不一样的。二是他的脚步,来者脚步从容,看不出身法,但却无声无息,内功必是高强。不光剑客,一般武林中的高手的内功程度,亦可从脚步判断出一二。

三,是他的眼。剑意通心,目光深处正气凛然者,剑法必走正道,刚正大气;目光流转不定者,剑法必诡谲多变;目中暴戾邪佞者,剑法必刁钻狠辣;目光若是细看朦胧如雾,如他这般,剑法必当……如泠泠细雨,如蒙蒙雾气,无处不入,无孔不袭。

他面目英俊,身材颀长,举手投足皆是大气的风度,想是出自名门。但那双眸仔细辩来深沉之极,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太过城府,竟令我有些心惊。他挑在这样一个时候出来,若不是有所目的,我却半分也不相信。

他目中忽然流转着尽是笑意,行了一礼,春风拂面道:“岳兄想来还不认识我。我乃嵩山左冷禅。”他转头看向掌柜,声音依旧热忱:“把这些人请出去,我五岳剑派的店中容不下这些大佛。”我见掌柜立下便唯唯诺诺去将那两个青城派的人请了出去,又将那倒在地上的人拖了出去,似乎对他听令至极,不敢有半分违逆。

他笑意盈盈看着我:“久闻岳兄大名,却无缘一见。今日相见,方识得君子剑果真名副其实,当真是,当真是……”

我冷眼看着他,故作不知他话里有话。但我面上虽不露声色,却暗自心惊,左冷禅果然不愧嵩山这一辈武功魁首,看来此番嵩山派来的人,便是他了。昔日师父曾随口提过一句,我这一辈五岳剑派中,将来剑法成就最高者,当是嵩山派的左冷禅,衡山派的刘正风和华山的我。只是我此番一眼观来,左冷禅实力不在我下,而他修习剑道与我大异,必是一个很是难缠的对手。

想到此,我方才不算尽兴的比剑带来的战意又隐隐升了起来,只是念及终归不是时候,不免有些遗憾。我垂下眼掩饰内心的激动,再抬头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岿然不动。

左冷禅道:“险些忘了,岳兄风尘仆仆赶来,想来还未曾用膳。左某已擅自薄备,还请岳兄赏光。”言罢做了个请的手势,邀我上楼。

果然。却是不知这会不会是个鸿门宴,谁又会是那项羽和沛公。我心底虽不喜这般虚以委蛇,但身份使然,也早已习惯了类似的客套,心下一转,便存下了见招拆招的念头,点头回礼道:“如此这般便叨饶左师兄了。”

左冷禅引我走入了楼上一间偏僻而又不引人注意的雅间,我瞧见桌案上摆着两个酒杯,两副碗筷,不由心电急转,随意开口道:“看来除了岳某,左师兄还邀请了其他人?”

左冷禅道:“非也。岳兄可是猜错了,今日只有你我师兄弟二人。何况,一人便不能‘对影相酌’了吗?”

他言辞虽文邹邹的,用了李太白的典故,却犀利得猜中了我的心思,亦巧妙回应了我的试探。我不再说话,同他一起坐了下来,心里却为他的心机深沉暗生忌惮。虽然,按时日推算我这两日应当能赶到宋州,但他必然不可能知晓我到达的具体时候。而为防错过,想必他来宋州后每次用膳都会提前准备……对影相酌,真是好借口。

“左师兄好雅兴。”我不咸不淡得回应道。

左冷禅毫不在意,想来是早已听闻了我的个性,便招呼小厮上菜,拿出烫好的热酒,摆出一副为我接风洗尘热情模样来。但我自然明白,他等了我好几顿餐食,如今终于得偿,自不会单纯为了接风洗尘。

左冷禅道:“岳兄此番可是第一次来宋州?”

我微微点了点头。

左冷禅道:“这般恰好,左某却曾来过多次。这宋州府,虽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熟悉之极,当可尽一把地主之谊。来,请!”言辞之间竟是把自己放在了主位上。

我应了一杯酒。面色微露歉疚的浅笑道:“只怕门中事务繁琐,岳某无心踏春赏景,白白浪费左师兄一片心意了。”我委婉回绝了他的邀请,见他面上闪过一丝可惜之色,不知是可惜时日太短,无法透过我更进一步试探华山情况,还是处于其他缘由。

我其实不爱杯中之物,左冷禅又偏偏叫了陈酿,此刻好几杯酒灌下,虽不可能醉倒,面上已有些烧起。听他依旧“相遇缘分”之类的劝酒,不免有些眉头微皱。好在我终究有些城府,未曾显露得明明白白,只是这左冷禅不知处于何种目的,也故作不知,依旧称兄道弟得劝着酒。。

作者有话要说:  左冷禅是男配(剧透君已死)。话说港版里演岳不群和左冷禅的两个大叔扮相都害我一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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