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离去后,我捧着师父的佩剑,竟不由呆呆出神。忽地听见身前有一人唤道:“师父。”抬起头来,恰见令狐冲眼眶微红,正是方才为他太师父哭过一场。
他吸了吸鼻子,拉着我的衣袖,轻声道:“回屋陪我用膳可好?我饿了。”他目中含着丝担忧,纵使我心底渐渐生出了丝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却于此刻竟泛起一股暖意。自昨晚至今我米水未进,我虽痛失恩师,旁人只道我承袭掌门,叹一句师徒一场。世上终究还有那么一人,对我真心挂念。我二人慢慢走回有所不为轩,一路上他小声插科打诨,似是在变扭得宽慰着我。
令狐冲,经此一事,怕也是长大了。
我接任掌门一事在江湖上没有引起半点波澜,五岳中其他四派送来了给师父的悼词,我面无表情得在师父墓前烧掉了那些东西,心知这些不过是场面话,做不得真。左冷禅倒是意外得捎来了封信,言辞里好生感慨了番生死无常,似乎是慰藉,似乎是试探,看得我有些不知所云。其余门派稍稍备了些贺礼,送来华山,虽不怠慢,也称不上尊敬。我让季潜收下,给各派分别回了封尊礼而疏远的书信。
掌门指环在手,我终于开始全权接手华山。一些先前心怀二意,以我名分不够为由不愿听从号令的堂主与俗家弟子,终于不得不交出印信,将这几年来的账目统统送上山来。华山剑派下有不少田庄,虽经他派巧立名目夺去了些,剩余的供养华山上下几十号人口仍是绰绰有余。至于城内铺面之类的其他产业,零零种种加起来亦是不少。纵然季潜师弟心思缜密,也难一蹴而就。我不愿他过多劳神费思在核查账目上,误了自身功夫的修炼。便将后世御下的两招制约法子教了他。
“第一,你可成立奖惩制度。将城中那五间无主的铺子拿出作为奖励,若这一年田庄或铺面盈利最好,则下一年便多得一间铺面管理;相反,则少一间铺面。这般堂主掌柜利益,与其生意息息相关,账面上当不会虚瞒过多。”
“第二,你可立下允告无罪的规矩。我华山虽严令众弟子不得欺诈瞒上,但保不住有些堂主掌柜利欲熏心。你可下令,若是掌柜贿赂属下,而属下告知我华山,则其贿赂钱财尽数归属下所有。我华山会派人下山清理门户,护送他回去,而他则在下一年升为掌柜。这般自下监督,亦可杜绝上下否鬲。当然,如何防这诬告,还需季师弟你多加虑及。”
季潜得了我两个办法,又惊又喜,这两日埋没在如山如海的帐籍中有些苍白的脸色也红润起来,连忙赶去部署实施。华山虽重礼法,却与其他立山门派一般,向来待下宽松,我这般一来,老实些的人倒还好,不老实的便再也难呆下去。虽说此番有苛待下属之嫌,但一来经我应允,二来如此的确是大大方便了派中走动的师弟,日后只要稍加抽查掌握大局,便不必再多费去心神,门中倒也没有多少异议。至于江湖上一些门派对此事的侧目相对,我自是不会去管那些闲言碎语的。
除此之外,我华山既是剑派,终究要整肃武学之风。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
☆、第十节
华山派是开山立派数百年的名门大派,江湖上鼎鼎大名。在我师父首开山河,收下记名弟子之前,门中向来只有一种弟子。师徒亲口相传,功夫相承,关系紧密。直到我师父做了改变,才有了与记名弟子相区别的亲传弟子。只是我华山终究还与别家门派不同,门中没有传功长老一职,这些记名弟子虽是我华山门人,习了剑法,却始终不能得到上乘真传,加之根骨比不上精细挑选的亲传弟子,武艺更是平平。
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像过去那般,乘着华山之荫,浑浑噩噩虚度下去;便决议仿照后世,建立一个凭对门中贡献,兑换武功典籍的殿堂。华山派立派百年来,门中武功收藏汗牛充栋,许多惊才绝艳的先辈自创剑招,不知凡几,虽以华山剑法最为精辟高深,然而如“养吾剑法、希夷剑法”,也曾在江湖中大放异彩。
但是,当今武林向来闭塞,忌讳窥探他人武功。师徒相传已成定律,致使无数功法典籍因种种变故失传,湮灭于历史之中。而我这般举动,又不知会引起多少轩然大波。
心意已决,我便求见一众后山闭关的师叔,说明了我欲要设立“传功殿”一事。不知是否因我师父驾鹤西去,令他们原本古板迂腐的性子,有些心灰意懒,竟对我的改革之举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只是三位老人也表示,自此事之后,除非华山大难临头,他们闭关不出,令我再也不得前来拜见。
我在石门外磕了一个响头,拿着师叔们的印信,头也不回得去了。
就在我正自筹措山门之事,教授令狐冲剑法的时候,一封信却交到了我手里头。
我瞧见那封信的同时,季潜就引着一个穿着素净衣衫的小姑娘叩响了书房的房门。信是写给我的,封壳上写着“华山岳世侄亲启”,字迹端秀雅致,似是出自女子笔下。果然我打开后一览:
“岳世侄:冒昧将小女送上华山,情礼阙失,深感不安。每每虑及曾在华山习剑数载,承蒙令师照顾,我虽自请下山,终惦念于心。
“与拙夫结连理后,二人隐居山林,不曾涉足武林有十余年。不料仇家寻来,逼迫我二人离居,方知山上变故,故人竟逝。仇家武艺高强,我不愿引祸华山,他的姓名不提。我夫妇二人自不畏死,然则终究放不下犬女中则。望世侄顾于我与拙夫与令师互为莫逆,念及往日情份,多加照拂一二。若我夫妇得再拜见,定铭记大恩于心。宁允生妻泣书。”
那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秀丽的眉目间虽是倔强,难掩慌乱茫然,她怀中紧紧抱着一柄剑。季师弟低声安慰着她,只是似乎并未起到作用。
她见我抬起头来看向她,脆生生开口道:“你是华山岳掌门,是也不是?”
我颔首道:“在下正是岳不群。”走到她跟前,我望着那柄剑鞘上雕着的花纹,越看越是熟悉,苦苦思索,忽得心下一惊,那与我师父剑鞘上的纹路好不一致!当下对她的来历信了几分。
她忽然一下子扑到我怀中,似是再也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我兀自一愣,登时有些手足无措,只来得及堪堪将筋脉中下意识激起的真气悄然散去,才没闹出麻烦。待我听见她难掩悲戚的哭声,想到故人之子,不由想起我师父,不免心下涩然,一时间任由她发泄。
虽说当世讲究男女大防,但念及她第一次离开父母,或许再也见不得了,生离死别,岂不悲哉!再者,她长年随父母隐居山野,对世俗礼法并不熟悉,自然也说不得什么。何况我长她十岁,这般情形下她怕是把我当作了她的长辈,方才放下顾虑再不压抑心头的害怕悲伤。只是……我暗中不免有些僵硬,这般景象于我着实有些尴尬了些。
小丫头似乎哭够了,抽噎着侧过脸,用袖子抹去了泪水。我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冲儿素来狡黠懂事,从不曾在我跟前这般大哭过,只得慢慢拍着她的肩膀,待她自己平静下来。
她小声道:“岳……岳掌门。”我道:“令堂既然曾是我气宗中人,你当算是半个华山门人,唤我一声师兄便可。”
她脸色微红,道:“岳师兄,妈妈叫我到华山来寻你。她还说,见到你后,若是你对我身份有所怀疑,便使三招于你一瞧,你便得知。”
我与季潜双目对视一眼,当下道:“那便劳烦你使上一使。”
她瞧了我一眼,微微撅嘴,似乎有些不乐意。我稍稍一愣,便明白她是为我的不信任而心生不虞,不由暗道:“她这般心思单纯,心中思绪皆不掩饰,只怕这番心底难免有些埋怨。我岳不群倒是枉做小人。”
她站到院子里,深深吸了口气,忽然出剑,自下而上一挑,我心头一震,这招乃是我华山剑法“有凤来仪”最后的变式。她复又连出两招,一招是“白虹贯日”,一招是“苍松迎客”。虽说都是不成章的片段,但我与季师弟俱识得其中精髓,这等华山内门剑法,确实非门中弟子不得传授。
她使完后,大眼睛紧紧盯着我,泫然欲泣道:“岳……师兄,妈妈在送我来之前,只教了我这三招,这般你可信了么?”
我自见到师父至交宁允生的名字,再至那柄剑,又见她使出我华山剑法。对她身份再无怀疑,当下赔不是道:“是岳某小心了,不知宁姑娘……”
我话还未问完,就听见两个声音齐齐道。“我叫宁中则。”“师父,她是何人?”
令狐冲不知自何处回到院中,快步窜到了我身旁,一副好奇之色问道。我偏过头,就见他双目滴溜溜得转着,不知在想什么鬼主意。不由斥道:“冲儿,不得无礼,这是你宁师叔。”
宁中则既学了我华山真传,虽是一招半式,便得入了我华山剑派。想来,她父母让她上山寻找庇护,未尝没有重入山门这个意思。她母亲原是我师父的师妹,这般算来她便与我同辈,自是当得起令狐冲一声“师叔”的。
令狐冲见我瞪了他一眼,老老实实行礼道:“见过四师叔,见过……小师叔。”他这般叫法虽是没错,我没见着他背对着我做出的鬼脸。只见宁中则破涕为笑,不由也猜到了几分他在作怪。
“冲儿。”我大感头疼得唤了一声,他一副可怜兮兮的知错模样,退到我身畔,伸出小手牵着我的袖子。这般场景我不知经历了几回,下意识抓着他的手,带着几人重新回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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