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站了小半时辰了,太子不会见我们了。」
「再去烦人通……咳咳……」话没说完,崇临就因吸进冷风而咳个不停。
「六殿下!」进去通报的柳公公快步走来。「主子正和工部尚书、吏部尚书议事,吩咐奴才转告您,卢启善卢大人的案子,刑部前日已经下判,请恕无能为力。」
崇临闻言脚下虚空,面上血色更淡。「监察御史从巴蜀带回了传令信鸽,飞鸽传书快过八百里加急,若是两日内下的判,仍有挽回余地。兹事体大,烦请告知太子,务必听我一言。」
「唉。」柳公公看崇临那副风吹即倒的模样,不由生出几分心疼,太子根本无意见他,再通报也是白费劲。「六殿下,老奴看您还是请回吧。主子确是没空,您身子又未好,这是何苦……至少也进来喝杯热茶,别坚持等在外头了。」
「不,太子若不见我,我便在此……」崇临突然弯腰猛咳起来,抱臂跌跪在地,嘴角溢出一抹猩红,染上纯白狐裘,鲜艳得令人胆寒。
小安和柳公公登时大乱阵脚。
「太医!老、老奴去叫杜太医!」柳公公拔腿要跑却被崇临死死拉住。
「不、不要太医,不要告……诉……杜衡!」
嘶哑抽气的嗓音,拼命紧拽的手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直到柳公公假意应承,崇临才放他离去。
「主子,您别强撑了,再讨厌杜太医也得看病啊,主子您怎样了?」小安抱着崇临哭得像天塌了一般,多日来的担忧害怕全变成泪珠子一颗颗滚下来。
崇临艰难喘息着,摇了摇头,疲累至极的闭上双眼。
不要告诉杜衡,绝对不要告诉他……自己已经被抛弃了,他明知道却不会来,明知道却只会丢下他一个人。他永远也不想再尝到那种滋味。
所以,不要告诉他,直到……
第六章
「你说刑部下令处死卢启善?」杜衡一把拉过身后饶舌的同僚,眼神中罕有的带了几分狠厉。
王太医在朝中有熟人,正兴致勃勃同人讲起刚听到的消息,被杜衡此举吓了一跳,愣了好半晌才复述道:「不错,那巴郡太守卢启善私开米仓,擅放乱民入城,还减了过半征役,罪连三族,全判了斩刑吶。」
「混帐!」杜衡轻斥一声,皱着眉头疾走而去。
太医院诸人都当他中了邪,刑部斩人,他们向来听个热闹便算,更何况是八丈远的事,和自己有何相关?
说起那卢启善倒是个名人,庆元四年中的进士,前潦东郡襄平郡监,现任巴郡太守,二十多年来历任四方,颇有政声,朝中也有三两知己。但他不善结党逢迎,吏部考核遴选向来吃亏,一直得不到左迁上京的机会。各人自有其命数,卢启善在这节骨眼触朝廷的楣头,便合该一死,也不知干那狐媚子哪门子事。
杜衡快步跑过宝华殿,向阶兰宫一路飞奔而去。
朝廷政事他不屑参与,望仙台得建与否更不关心。但若这关头斩了卢启善,一场激变恐将无可挽回,多少人命岂是轻易担得的?
崇宁,你怎会做出如此鲁莽的决策!
快到阶兰宫时,恰看到柳公公一脸奔丧似的表情急急跑来,慌乱得语无伦次。「哎哟,杜太医!道尊庇佑!祖宗啊,救命啊!」
——救谁?
当杜衡在茫茫风雪中看到小安怀里的人时,只觉剎那间心都冷透了。那人不动也不说话,嘴角胸前是刺目的红,静静合着眼,不知是否还有呼吸。
——奇怪,这人,是谁?
杜衡久久愣在原地。
不是说寒热已退,咳喘也轻了吗?不是说只有点肝火、体虚吗?你不是按时服药也吃了蜜糕吗?为什么……为什么……
「愣个什么劲,赶紧救人吶!」柳公公见那杜太医居然还只在远处望着,似傻了一般,不由大为光火地推搡着他。
——崇临,崇临……
「崇临!」杜衡嘶吼一声疾奔过去抱紧崇临,吊起的右臂挣脱了纱布,他却丝毫不觉疼痛,只是用力摇晃着怀中的人。「崇临,你醒醒,崇临!」
他唇边的血还未冻结,但身上脸上却是冰凉。不、还有脉搏,还有脉搏。
老天,你绝不能从我手中夺走他,我绝不许你带走他!
杜衡将崇临拦腰抱起便向阶兰宫中跑去。
柳公公张罗着给安排了偏殿的屋子,找人生上炭火,就慌忙去报他的主子。
「六弟吐血昏倒了?」崇宁闻言也皱紧了眉头,「快去请太医,左右院判全给我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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