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次来到了颜家墓园。刚一下了马车，她便对月儿说：“你在这候着，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他说。”
月儿应着，立在马车旁边远远地看着夏侯玟沁瘦弱的身影在雪地里前行。
夏侯玟沁再次站在这墓碑前，心知在这里沉睡的人其实是颜凌晨，她抬手拂去墓碑上方的轻薄积雪，然后才缓缓开口：“抱歉……”
“我已经全都知道了，她是凌曦，你是凌晨，对吧？”
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北风。
“很抱歉，这一年来，对你说的那些话，关于凌曦的那些话……你听了应该会很难过吧？”
她顿了顿又说道：“抱歉平白怨了你那么久，我知道你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皇兄，为了魏国，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怨恨呢？可是……可是……”说到这里，眼泪又止不住溢满眼眶，“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她……”
她小声地抽泣起来，细微的声响隐没在风中。
“如果你听到我说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真的，抱歉……”
除了说抱歉，她不想再做过多的解释，因为她知道，解释再多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如果颜凌晨地下有知，也一定会为她曾经说过的话而伤心难过，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她怎么忍心再继续伤害呢？可是她也没办法。如果人的心和思想可以由自己控制，那该有多好。忘记应该忘记的，记住应该记住的，不嗔、不痴，多好？
月儿望着那孤单的背影疼惜地想，公主先是喜欢上了颜小姐，为了她的事情伤心难过了许久，后来嫁给了颜将军，好像又喜欢上了颜将军，不然为何从潇湘姑娘府上回来之后她会那么生气？还扔掉了为颜将军准备的酒菜，这是继颜小姐死后公主第二次摔东西。可是公主心里还是放不下颜小姐的，不然她又来这里做什么？
是这样吧？就在月儿暗自为自己的小聪明而得意着的时候，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她快步走到夏侯玟沁身后轻声说道：“公主，下雪了，该回府了。”当夏侯玟沁转身，她清楚地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马车在雪地上缓慢地行驶着，月儿不断地拨弄着暖炉里的火，夏侯玟沁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等到马车进了城，她忽然开口让车夫往与将军府相反的方向驶去。
颜凌曦正在军营巡视，突然有士兵来报告说营外有人求见，是有关于公主的事情，请她务必一见。
她吩咐唤那人进来，只见来人是一个做饭店伙计打扮的人。那人道：“月儿姑娘让小的来给将军带个话，公主在本店喝醉了，还请将军随小的走一趟。”
她一听立时急了起来，对副将吩咐几句就随那伙计出了军帐。那伙计是一路走来的，她纵身上马问清了地址，便绝尘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伙计所说的地方，到了那，她才发现，为何会觉得那地址熟悉，原来竟是那一年七夕的夜里她和夏侯玟沁喝酒的地方。
她刚一下马，老板就迎了出来，嘴里还念叨着：“哎呀，颜将军，您可来了，公主正在小店的厢房休息……”
老板站在门口正要敲门，颜凌曦抢先一步将门推开，月儿本是坐在床边，看见她来，立刻起身朝这边走来。
颜凌曦拿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元宝放到老板手上，冷冷地说道：“此事，不可外传，别让我从别人口中听到一字一句。”
“是是是！将军请放心。”那老板一路躬身退下了。
“将军，公主已经睡下了。”月儿轻声道。
颜凌曦怒道：“她要喝酒你就由着她，怎么也不看看时间和场合？这像什么话！”
“将军……”月儿有些委屈，公主要喝，她如何能拦？
颜凌曦走近床边，空气中弥漫着桃花酿的香气，这是，喝了多少？她走过去，俯身抱起夏侯玟沁朝门外走去。
月儿在身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妹妹，要不公主怎么会喝醉。你还来凶我，哼！”
颜凌曦听在耳中，低头看着怀中昏睡的人，眼角还挂着泪，又是一阵揪心的疼痛。
她骑马带她回家，一路上漠视路人的各种目光。许是骑马太过颠簸，很多次夏侯玟沁都是闭着眼睛在皱眉。
一回到将军府，颜凌曦又抱着夏侯玟沁下马，回到房间后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然后为她除去鞋袜，夏侯玟沁想要坐起来，却被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按了下去。“公主，你需要好好睡一觉。”
夏侯玟沁却抓住她的手说：“凌曦，你可记得，那一年，你我在大梁初相遇，你从天而降为我解围……”
“公主，你醉了。”
“不！我没有醉！你可知道，如果不是那时遇见你，一切都不会发生……”
“公主！我是凌晨……”她努力别过头不去看她。
“呵……是我醉了，凌曦……已经不在了呢。”抓着颜凌曦的那只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颜凌曦没有接话，只是为她重新盖好被子，然后安静地走出门去。
她不知道，她转身的那刻，有人落泪湿了枕头。
为什么，我还是没有勇气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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