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湜有些动摇，但立刻就说服自己，不能因钱财折腰。
但张昌宗抓住了他这一时的犹豫，又说：“刚刚没听清楚，我再问一遍，崔郎昨夜有没有梦到我？”
“我——”崔湜的节操在挣扎：那可是一两黄金啊；更何况，我昨天确实梦到他了。但最后他还是把持住了，说：“没有。”
“好吧，既然你不想承认，也就算了。不过你确实是喜欢我的，是吧？那天，我已经确定过了。”
听他这么说，崔湜又想到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的那一瞬间。他无奈承认说：“我——我最多不过是看上了你的面容而已。至于你这个人，我根本不了解，何谈喜欢？更何况，对于面首，我崔湜向来是厌恶之极！”
说出这一番话，崔湜长舒一口气，本以为张昌宗会言语犀利地反驳，甚至霸道地强迫他道歉，但没想到，他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端起酒坛，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
他的这番话，挑拨起了张昌宗心底一些深深浅浅的涟漪。曾几何时，他也曾对着某个人，说出了类似的话，切断了和那个人长达几年的感情。那个时候，他的心有多痛，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爱情里最痛心的事，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堕落沉沦，自己却无力救他。他之所以走上面首这条路，也是因为这种无力感——为了那个人，让自己堕落成魔，让自己变成连自己都反感的存在。
张昌宗这种一反常态的沉静举动，让崔湜一时有些不忍，开始在心中自责自己说话太刻薄。
“不过……”崔湜想安慰他两句。
“所以崔大人觉得，和我在一起很没面子，跌了身价，是吗？”张昌宗打断他的话，面色沉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那么，崔大人，你走吧。那十两黄金，不过是我为了跟你维系某种联系而编出来的，你从未承诺过。崔大人今天离开柔馆之后，我保证再也不会打扰你。”
“你——”看出张昌宗情绪异常低落，崔湜心下不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崔大人还是走吧。”张昌宗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接着说：“除非，崔大人决定，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都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笑看风月。”
“这怎么可能。”崔湜拍拍屁股，起身离去。
但他并没有走远。他知道是自己害张昌宗情绪低落，所以他不能就此离去；而且，他不想让这段关系就这样在暧昧和不明所以中终结。正在这时，他看到小二端了饭菜过来。
张昌宗这边，崔湜离开后，他又饮下几杯酒。往事开始在头脑中翻江倒海……
那是几年前？那个人的笑，如同一抹花香，浓郁到令人郁结。只一个回眸，天地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那是几年前？那个人着一袭白衣，卓然立于夜色里，微风轻拂，落英纷飞，他吹一曲离殇，归去，如画中仙。
可是——那又是几年前？那个人赤/裸着身体，如狗一般跪在权贵们脚下，扭动着腰肢，呻吟讨欢！
想到这里，张昌宗手一用力，竟然捏碎了酒杯。血，染红了酒水；酒，侵蚀着伤口。
他的手，因失血而颤抖，但他并没有感觉到痛。因为他心里的痛，远胜过这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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