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儿，你咋还没走捏？”晃来晃去，晃得舒婕嘴里我隐藏已久的所谓的匪气又给晃了出来，“等人啊？”
“嗯，”左伊乖巧地点点头，完全没被我心血来潮的那句“妞儿”吓着，反倒笑得一脸自然，“等人。”
我这人一般不嘴欠，真的，不信你去问问，但事有万一，估计是刚才那根梦龙冻着舌头了还是咋的，我竟然就跟着接了一句：“等谁啊？”
“等你。”
哈？我以为她开玩笑的，一眼望去，却看她眯起眼睛，蜜色的唇边挂着一个有些狡猾的玩味笑容，然而那狭长的眼睛里竟然写着认真的神色。
很认真的神色，被我盯住看了片刻，却像不曾存在过般又悄无声息地湮在了她的眼波里：“哎，你家不是在xxx么，得坐地铁吧？我从回来以后还没坐过国内的地铁呢，顺路坐一道呗，你不方便？”
“不是，方便倒是方便，”我愣愣地摇摇头，还没从她瞬间的变化里缓过神来，机械地背上包，问：“所以你不是在等……”
“傻瓜，”她亲热地挎住我手，扯着我往外走，“赶紧走啦……”
还，还没关灯锁门呢还。
一路上左伊的手都挎在我臂弯里，和我天一脚地一脚地胡扯着，亲密而自然，丝毫没有那种两个人刚刚相识一个星期不到所应该有的生疏与见外。
当然，亲密而自然的那人是她，我……可不能大言不惭地说我也觉得很自然。
通常来说，我是不抗拒同性朋友的亲密举止的。舒婕跟我走一起的时候从来都天经地义般挎着我手臂，冬天的时候我甚至会主动把她挎着我的手牢牢握在自己手心里来给她取暖，用雅蕾和May的话说，其暧昧程度常常让人把我们的背影误认为粘到不行的情侣。除了舒婕，我跟May她们这一票女人以及我的一干媳妇儿们那都是随便伸手就是摸摸抱抱的，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啊……
怎么现在换成左伊挎着我，我这左半边儿身子就那么僵硬呢？
难得人家姑娘对你这么亲切友好，我要是显得太僵太别扭不也不礼貌吗？万一再影响了海外侨胞和广大祖国人民血浓于水、同根同源的亲厚感情那不就太不值当了么？于是为了避免左伊感觉出来然后两个人尴尬，不如我转移注意力到我们俩之间的对话上。
把支离破碎的对话总结起来，基本是这样的。
左伊的爸妈都算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八十年代中结婚，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就有了左伊。一家三口团团圆圆，父母都是脑力工作者收入又好，日子可以说是和和美美了吧？偏左伊她妈是个有远见有本事有想法又有学历的女人，赶上九十年代初那会儿的一拨出国热，竟然就一无反顾地奔赴了美利坚，决定跟那儿再攻读个学位谋求更好的发展，而左爸爸呢国内机关仕途正一片坦荡，自然不可能跟着媳妇儿出国的，于是左妈妈出国后，他就把左伊托给了左爷爷和左奶奶带，自己一心工作，等左妈妈一纸离婚协议抵到眼前的时候，他已经熬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干部。夫妇两人两国分居已久，最后都明智地选择了和平分手，为了左伊的未来着想，还刚上小学的左伊就跟着左妈妈移民到了美国。
“我以前不叫左伊的，爷爷给我起的名字叫左思颖，可是在美国的时候用这个中文名字翻译过去实在拗口，我的英文名字叫Zoe，后来干脆就把中文名字改了叫左伊了，”她咯咯地在我耳边几声调皮的轻笑，热气就直蹿进我耳朵里。“有趣么？”
我点点头，刚想说有趣，左伊却在我耳边又是一串轻笑：“Penfrey，你真呆~”
呆？这不是表扬我吧应该……
如果是表扬，那我是不是应该回她一句“你也很呆的”捏？
还没等我纠结明白该不该表扬回去，左伊却一脸期待地摇摇我手，说：“Penfrey，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啊？为毛啊？我一看表，因为晚高峰往地铁站去的时候赶上堵车，这都快八点了，我再不回家吃晚饭我妈咪不得把我当晚饭炖了啊……
炖了也就炖了，问题是我送了她回家，九点多到家，被我妈锅碗瓢盆一通儿收拾完了再吃饭洗澡磨蹭一会儿睡大觉……这得耽误到一点往后了吧？到时候我睡眠不足八小时，哪儿来的精力起个大早跟余韶他们打完篮球再去xx广场当电灯泡啊？
想着想着眉心就不自觉地皱出了个“川”字。
“我第一次坐地铁回家，”左伊还是轻轻地攥着我衬衫的袖子，微微低着头，刹那间就莫名让我联想到需要人在旁照料的小猫，隐隐地让人生出不忍，“不知道从哪个口儿出嘛……”
我想出言婉拒的，真的。但我这人有一毛病，我妈老早把我看透了，我他喵的还真是就不会拒绝别人，更何况是女人，还是这么一软言示弱的漂亮小女人……
“好，好吧。”这么晚了你一假洋鬼子少女也不安全……我忍住后半句没说，扬手就想给自己来几个嘴巴……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好的”您倒是说得挺顺嘴……
不愧是资产阶级，住这种三五万一平的小区住得心安理得就算了，还好意思说坐地铁不知道哪个口出……您住这种小区会用得着坐地铁？叫你们家司机接你不行啊？我日……我能日谁？都快傻了吧唧给人家资产阶级小姐当丫鬟了我还能日谁？
“Zoe，就送你到这儿吧，我也该回家了，bye。”看看手机上的电子钟，八点半…还好我家离这儿就两站地铁，还好我可以把免费给人当丫鬟硬掰成是学雷锋做好事……不然我妈咪能放过我？呃……再看两眼这成片独栋别墅连起来的欧风社区吧，再晚点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看了……
跟左伊说完再见扭脸想走，没想到胳膊上一紧竟又被个小丫头揪了回去。
还要干嘛啊……
“Penfrey，你人真好，陪了我这么久都不问问我为什么的么？”
“为什么啊？”天知道我真不是呆啊，我是从五点半放学到现在奔波了三个钟根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了啊。好吧，既然你主动提了我就勉为其难地问问为什么吧，拜托你Zoe小姐，别嘟着嘴盯着我看了，大发慈悲地告诉我为什么非得缠上在下啊？你现在再说你是头一次坐地铁我是多呆也不能信了……好嘛，照您家跟学校这个距离，你要不是每天有司机送而是挤公车的话，不把你这一身某超模代言的小衣服挤个百褶挠不开，三钟头到不了学校门口我彭小北就改名叫丁小满！
“因为我喜欢你。”
是那个她转学来头一天头一眼我就看过的笑容，猫一样眯起来的狭长双眼里眼波流转，舌头轻轻地扫过蜜色的唇角，猫一样撩人，满是……挑逗。
什么柔软得手臂一样的东西突然勾住了我的脖子，唇上一热，大脑里就是一片空白。
回头得告诉悟饭，原来这蜜色的唇膏竟然是樱桃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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