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史今悠悠醒转,忆起受伤晕厥事来,先觉身上软和温暖,已不似先前,再动动手脚,除还有些虚软外并无大碍,只干渴得厉害。刚想起身,就听见:“今哥哥你醒啦!”小猿猴袁儿扑进前来,满面欣喜之容。史今笑笑,刚想开口,却发现嗓音嘶哑,几不成声,还是袁儿机灵,忙又出门,很快汲了灵泉送来。史今喝过水,感觉好多,环视周遭,已是回到自己日常练功石室内,身旁除了袁儿,并无他人,便问道:“我昏迷了多久,其他人呢?”袁儿道:“有三天啦。今哥哥你这次伤得好重,幸亏许师兄发现灵实仙果,拼死采回,才救你一命。可是,可是,”说到此处有些停顿,史今见他眼圈发红,毛脸上满是苦恼,料知必有隐情,绝无如此简单,便问:“可是什么?只管实说,跟你今哥哥还有顾及?”袁儿蹲在旁边,抱着头左思右想,终于还是一跺脚,道:“迟早知道,我就说不该瞒你。灵实仙果虽救你命,可为采它又有变故,一时也说不清。总之七哥哥为了此事,竟不顾师父禁令,和人私自订约,就要下山,这一去,怕是要应劫了!”
史今早在为高城情劫一事忧心,现听竟将应验,岂能不急,忙翻身跳起,边问:“这怎么话说的,七哥可是糊涂。他近来眉间煞气日显,自己不是不知,小心提防还来不及,这种时候哪儿能下山。他人呢?我找他说去。”说着就往外走。可伤重初愈,身子疲软,本来起身都有些困难,那一跳乃情急所至,已耗尽气力,再想迈步竟不能够,一个重心不稳,险险摔倒,幸得袁儿反应及时,抢步上前扶住,道:
“今哥哥你也别乱动。你这次中的,是云南天门寨鬼母寨主的碧泠针,魔教异宝,不但上附阴煞寒冰之气,就针本身也有狠毒功效,专会顺血脉在人体游行,四处破坏,还取它不出。如今你所中寒毒虽解,那针可还附着体内,本来只毒一退,就要发作,全仗七哥哥用掌教师伯当初赐他的护身灵符封印,才没做怪。还需你自己闭关用功,引本身真火熔炼,化干净了才无后患。此举耗费时日颇多,过程既痛苦,还不好施外力相助,只听说东海宁曦岛有前辈真仙藏珍,内中一吸星神簪,可以减免此痛。七哥哥今次下山,有多一半也为这缘故。他那脾性你还不知道,几时真把灾劫险难放在心上过,就这几年乖乖留山修习,也全出孝悌,尊师之意,实非本心。你这事一出,指望他还能听话才怪。师兄们早劝了不知多少回,都愿替他前去,也全都让他驳回,说什么仙业岂是容易修得,自入门来,就知前途坎坷,险阻重重,早有毅力准备,一一克定。若是畏艰怕难,遇上点未知魔难就行退缩,还拜得哪门子道。自来天命所至,定数难移,真要劫难临身,躲在山中一样受害,还显胆小。反不如迎难而上,奋勇抗争,就真命中夙孽,事在人为,只要心坚意定,谁说不能化险为夷。此行本非容易,众位师弟只管好心,若论道力法术及法宝效用,哪个也不如他,他去就生波折,也还有胜算,其他人却实难说。跟人定约在他,不能言而无信,就没约也不能让他人蹈险。林林总总一大套,那意思已然表明。别说师父不在,本来都听他话,就以他向来威信,和说一不二性情,认准的事,谁还能抗得过了。要是别的什么,你去可能还管用,既关乎到自家兄弟,却是没得商量。要不是挂心你的安危,非等毒解人醒再走,早便去了。”说到这儿,神情一转,气狠狠地道:“说来说去,都是那家伙不好。看着也仪表堂堂,有几分样子,谁知本性那样恶劣。就说两家前有芥蒂,总是同门一脉,不望亲热,也该有三分客气。哪个像他那样,渊源旧谊不念也罢,还不讲道理。本来神物无主,付诸有缘,既能为许师兄取去,可见原就是我们该得之物。他却非要胡搅蛮缠,先是强抢不得,等跟七哥哥对上,更加觉出厉害,才一面装大方任咱们取用,一面又说自己连守多日辛苦,结果不得分润,总要补偿。其实是看中七哥哥本事,为得藏珍,非拉他一道下水。既贪心又诡诈,明明就是占咱们便宜,嘴上还要说得漂亮,倒像欠了他似的。又看准七哥哥软肋,搬出吸星神簪,连逼带诱,终是把他拽去,此番无事便罢,若真七哥哥有个好歹,看他怎样交待。”
一席话连嗔带怒加埋怨,听得史今满头雾水不知所云,正想问个究竟,忽听门外人声笑骂:“小猴子别乱说话!那人固然可恶,蒙他将仙果仙剑相让,才救了你今哥哥。我向来不欠人情,因此答应陪他走这一趟,就值得你这样宣扬。今儿,你甭听这小猴崽子危言耸听,本来没多大事儿,好好炼针养伤,别老为点不值当的胡思乱想。”言毕,旁边好似六一声音道:“七哥,袁儿也是好意。这事儿我想来想去总觉不妥。那人人品不论,你自见他,煞气越重,且面上似有隐纹暗合,别真应了师父往日之言,还是我去吧。”高城笑道:“胡说!你去,今儿这里怎么办,他要熔炼妖针,难道你不给他护法?得失我命,你来啰嗦。就真夙世冤孽又怎么的,我还怕他?今儿既醒,我也不能再耽误,好好照顾,我走了。”史今听出高城要走,还有心挽留,刚叫得声:“七哥且慢,进来说话。”门外金光微微一闪,已无声息,过会儿才见六一蹭进来,见面苦笑:“七哥知道你肯定有话,所以干脆避走,他剑遁太快,我拦不住。”史今皱眉道:“算了,他就这脾气,再说多了也没用,还是想想有没补救法子。我昏迷时到底发生什么?你们说的那个人又是谁?”
却原来当时史今毒发昏迷,从空中落下,若不是六一与另一妖道对战得胜,及时赶上将人接住,摔也摔个粉身碎骨。那寒毒好不厉害,常人中之必死,也亏史今功行深厚,又常服灵药,气血旺健能相抵抗,人虽昏厥,没有立时毙命,可也周身硬冷如冰,面上惨白,不带一丝血色,靠在六一怀中还在无意识颤抖。六一见这情形,既心疼,又稍带些埋怨,因为这伤主要还是被三多连累,原本只是嫌其愚钝缠人,几分看不上,这一下却气恨交加,差不多视做了灾星。于是实在不想再加理会,将地蜃依法处置后,抱起史今直飞回山救治,看都没多看三多一眼。
三多无心铸错,也正愧悔难当,六一这一去,倒是正合心意,当时往地上一坐,先怔愣了半天,满脑子反反复复,放得全是史今受伤一幕。越思心越难安,也记挂伤情,但要就这样回山,想到众人鄙薄神色,又没了勇气,实不知该以何面目相见。心中尚在为难,可也再坐不下去,无意识的起身,就着地头,在附近一带到处乱晃起来。方才飞剑受污,没了御驾之物,已不能飞行,只凭两条腿走,仗着根基稳固,内功精纯,也不觉累,动动又走了百多里出去。
正行间,忽又听得涛声震耳,有如雷鸣,转面一形似珠帘的阔大瀑布,正在眼前。仅宽就有十余丈,高比宽长还更多些,水势奔腾,白浪翻飞,山谷回音,震动远近,较之自家雁回谷飞瀑奇景,又自不同。奇巧秀逸犹有不及,恢宏壮丽似又过之,因其势大,水汽翻腾而起,随风四散,灵雨霏霏,向各方飘落。三多一路心烦,走得时候也久,未免火旺,正在烦渴,吃这瀑布寒气一逼,心神先爽快了好些,等再接些泉水一尝,更是冰凉镇齿,甘芳满颊,喝在肚内说不出的舒坦。心事仍未能解,却已不似先前焦躁,便又连吃几口。方才跟着六一烧埋地蜃,因他不理自己,也没给施法避尘,头脸衣衫各沾了不少沙土,借着瀑布寒泉,正好洗净。同时有心惩戒自己,便衣服都不脱,连身蹿入水中,运用千斤坠的功夫,立在块大石上,任瀑布水帘当头奔泻,随意冲刷,脚底克制,动也不动一下。
要不说因果相循,诸般天定,不历前番恶斗,也无今次奇缘。早在三多喝水时,就闻得股花香气息,初时因气味浅淡,似有若无,还不曾在意,等入水之后,那香气非但不曾为水气掩盖,反更加浓郁起来,清馨透鼻,直沁心肺,三多闻得一阵,只觉花香越来越重,一时福至心灵,突然想到:“常听师兄们谈讲,越是人迹罕至的深山野林,越易生长灵药,这香味如此好闻,如果真是什么仙草仙果,能治毒伤,带回去给史师兄,不是正好合用,也可稍微弥补我的过失。”此念一生,顿时兴奋起来,决定寻得香气源头,看个究竟。
说来容易做来难,这瀑布紧贴背后山石,石壁乃是一片整的,通体无什罅隙,花香方位难定,尤其无缝可钻,必须一处处逐个细心摸索,才好判断。而壁上结满青苔,由于常年水汽浸染,苔润鲜肥,滑不留手,既少缝隙,就连个落足点都没有,更别提还有从空而降一条玉龙,带着惊人力度,随时把人往下冲。三多飞剑受污,那玉玦也交还了六一,再无防身之物,仅凭所炼道家罡气,本来甚是勉强。可就因存了寻药给史今治伤,弥补己过念头,天性中坚忍顽强一面全激发出来,手脚抱壁,运足真气,紧紧贴附其上,一边苦苦与水力相抗,一边壁虎游墙,四下里搜寻。
大半山崖已将摸遍,还是一无所获。在三多已经手足疲软,周身疼痛,神智也被瀑布冲得逐渐昏沉,之所以还能攀附壁上,全凭信念坚撑。眼看再强撑下去,灵药寻不到不说,本人也将筋疲力尽,掉落溪涧,被水冲个无影无踪。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三多往山崖最左侧游移时,本是无意识向上一抹,右掌心突感异样,摸到个小小凸起,手刚一按,凸起处突然内陷,打开个小小石窗,并不大,仅能容一手入内。忙伸进摸索,但觉触手凉滑,碰到个好似剑柄物体,握住往外一抽,顿时光华闪烁,一道青虹飞起,头顶水流顿被截断,连崖石也削下来些,还好距离尚远,没被砸到。定睛细看,手中乃是二尺来长口短剑,非金非铁,黑沉沉也不知何物所制,分量颇为沉重。乍看直像根粗木棍,乌七麻黑毫不起眼,等舞动起来,却是青光耀彩,电挚星飞,闪亮不可逼视。
三多无意间得宝,大喜过望,仍惦记着灵药花香。有此一剑在手,将身外水流逼退,虽只一手双足攀行,较之方才也轻松了许多。打点精神顺延而上,很快来到瀑布顶端。终于在侧崖角上发现直径二尺来长一个圆洞,方位角度极巧,既能得承阳光,水流也灌不进去,花香即是自内传出。可惜石洞太小,容不下一人通过,还是靠短剑之力,将崖石多削下几块,才得入内。
进去看时,内里却远较洞口广大,乃是三丈方圆间石室,连地面都是石质,四体平滑。除角落处垒了个巢穴样物体,堆着些鸟羽外,通室清洁,了无点尘。正对方才下来洞口处,有一小池,烟笼雾罩,内中隐隐约约,生着株从未见过的奇花。其时正好,阳光自洞口倾斜而下,恰照在池上。那池上白烟畏阳,照射下逐渐消散,露出花朵全貌。其形如莲,从茎到叶,通体赤红,晶莹如玉,花瓣却是洁白胜雪,刚刚舒展开来,向上托起枚椭圆形金果。三多闻着香气至此已有分别,花香转淡,而另一种果木异香扑鼻而来,猜是仙果成熟。因听说这类仙药都具特性,采时有一定时辰,如若耽误,往往自行枯萎消亡,为恐误事,便将衣衫兜起,以防跌落,同时试探性轻轻一碰,才刚接触,那果应手而落,正掉衣中。拿起看时,其大如卵,色作金黄,皮上还有宝光流转,鲜艳非常。虽不知其功效,但的是灵药异宝不假。至此总算如愿,忙将果子放入怀中藏好,转见那花原枝,并不因果落枯萎,依旧鲜活可爱,想着这类仙草无论茎叶均有用处,想个什么法子移植才好。才刚动念,一声尖厉鸟鸣,带着两扇巨风,一双铁钩扑面而来。三多不料此刻还遭攻击,那鸟来势又是绝快,就连举剑还击时间都没有,眼看就被抓中。
而就在铁爪临面,将抓未抓的当口,一声唿哨,攻击突止,那鸟竟硬生生收回抓扑势头。双翅一扇,兜身回旋,飞临洞口附近,却也不走,转身盯着三多,仍是蓄势待发样子。三多这才看清其貌,体形似鹰而小,通体乌亮,只头腹两处生就雪羽,黑白分明,甚是好看,爪生锐齿,嘴似钢钩,一双怪眼亮若明灯,光芒四射,身虽不大,态势威武,前所未见。还想这鸟这般恶狠狠神气所为何来时,又听洞外一男子声喝道:“大胆小贼!你可知这什么地方,竟敢来此偷盗?”三多只觉那声音似乎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因是不明其意,本能就为自己分辩:“偷盗?什么偷盗?我没有啊。”那声音更怒:“还敢狡辩!这九天仙府灵实仙果跟前古遗珍神木剑都在你手,不是偷盗,从何而来?看你外表倒老实,却是敢做不敢认。入门学艺多少时候了,没出息样子,也不怕给你师门丢人。”如是只骂本人,三多还不大在乎,提及师承,当时急了:“谁不认了!这剑是我在瀑布石壁上随便抓来的,仙果生在洞里,并没见看护,无主之物,谁都能采,凭什么说我偷盗?”那声音似乎十分不屑,冷笑道“谁都能采?你倒好大口气。此二宝都为前辈仙人封存在此,洞口禁制重重,且留一千年神鹗看管,既防他人觊觎,同时静待有缘。你当谁都进得来么?是我算出该我所有,特意赶来,费尽心力,才破了所设禁制,又将守洞神鹗收伏,正待取用二宝,不想你这小贼竟借我降训神鹗时机,趁虚而入,将之盗走。神木剑也还罢了,那灵实仙果乃天府妙药,八百年才一开花结实,祛病延年,医伤疗毒都不必说,尤其道家合用,服后可抵百多年功力,只是期前采取尚无灵效,过期不采又自行落地,不论石土,一沾即入,再取不出。就是时候刚好,成功采来,三个时辰不用也失效力,你既已得手,却不立即服下,反将之藏起,可还有什目的?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如实讲来,兴许被你感动,还能放条生路,否则,你无端偷盗,已犯大忌,无需我亲自动手,光这神鹗就能取你性命,除非跪地请罪,将二宝献出,还可饶恕。”像是为证此言不需,随着话语,那神鹗果然又是声厉啸,双翅鼓张,口中五色烟光隐现,指爪处也有寸许来长紫焰冒出,越发咄咄逼人。
三多却不曾注意这些,只听得一句可医伤疗毒,当即抓住不放,觉着所盼有望,非但不怕,反还有些兴奋,想要弄更清楚些,眼前无人,竟就向那声音讨教起来:“这果子真能疗毒?什么毒都能疗么?这种能不能治?”随将史今受伤情形描绘一番。说话那人不曾想到会得这么个回答,一瞬间似乎呆滞,顿得一顿,才道:“听你所说,好像鬼母所用碧泠针。上附寒毒厉害,此果正好医治。你拿它就是想给人解毒?难道没听见我刚说的?别拿不走仙果,自己小命也给赔上。”三多只是记挂史今伤势,听得有救,哪儿还顾上别的,当即答道:“这剑我留着没用,你喜欢就拿去。可果子要救我师兄性命,说什么也不能给。我师兄人好,你把果子给我救他,再有什么要求,我拚了命也会做到。否则我本事低,应该打你不过,可果子已经在我这里,你硬抢也抢不走,除非连我带它一起毁掉。”语气甚是坚决。听罢,那声音不怒反笑:“好,好,你可真是咬定青山不松口。这般个性倒有意思。我原也不喜强力迫人,看你意志这样坚决,不如打个赌如何?你若赢了,连人带宝送回山去,我绝无二话。输了,可就得将二宝交我。你所在意只有仙果,我也不需毁,只将你困上三个时辰,它那灵效自失,你就算带回去也没用,左右得不到,倒不如陪我玩玩,还有希望。”三多知他所说有理,只看神鹗那等威势都能被降伏,这人定然法力高强,兴许还是什前辈人物,自己万不是对手,如今最要紧在带仙果与史今治伤,与其一味强抗,惹来人发狠,倒不如赌上一把。因此答应十分痛快:“好,我跟你赌!不过赌什么?”那声音笑道:“仙果灵效三个时辰,如今已过了半个。下余两半,我也不多耽误。看你虽炼过罡气,似乎入门不久,好的飞剑法宝都没一件,神木剑虽然到手,也不知运用。太厉害的想必应付不来,我有一法,最能磨人意志,却不真正伤身。你只消能挨苦痛,任我施为,忍过一个时辰不开口呼告,就算你赢,可敢一试?”
三多不知来人早已深悉自家姓名来历,言语多出做作,原是借此磨练,还当存心戏侮。只管平素木讷,也激出几分豪气,心道:“命都不惜,还在乎些苦痛。你既这样瞧不起人,倒要让你见识见识,齐灵峰下来的人,绝不可给人取笑。”于是道:“当然敢。在哪里?怎么试?”那人笑道:“有胆量就好。洞中狭小施展不开,带他出来吧。”那神鹗颇通人言,听如此说,又当头飞到,两爪一钩,抓起三多背后衣领,就将人整个拎起,拍翅飞出洞口,又越过瀑布,扔在旁边草地之上。
这边神鹗才刚松爪,另边法术就到。三多本想看看发话者是何形貌,可被神鹗直拎出来,不但人影未见一个,甚至身才落地还未站稳,就听刚那声音笑道:“来了,接招!”一道青色光气形如山岳,已当头罩来,压力顿觉惊人。同时脚边一阵翻滚,黑烟缭绕,烈焰升腾,草地竟成火海一片,将自身紧紧围在当中,只留了一小块立足地方。泰山压顶,炙焰灼肤,双感齐袭,顿觉苦痛非常。才知来人果然道法玄妙,虽是幻境,无殊实景,有心冲杀一阵,四肢却觉无力,跌坐在地动弹不得,如非神木剑还在身边,不时自动发出道青光异彩,阻住四外攻击,早已引火烧身。可剑虽神物,不曾与身合一,功效差了好些,防过四外就防不住头顶。光山逐而下压,包围越小,已与外界完全隔绝,除却烈焰风吼,眼不视他物,耳不闻外声,只身上痛觉越见鲜明,其余观感却在消失,渐渐连气都喘不过来,还咬着牙坚不松口求救。昏昏沉沉间,也不知一个时辰究竟到了没有,忽然耳旁一震,有人呼喝之声,既熟稔且亲切,没来由就安心不少,再过一刻,眼前似有极亮金光一闪,又是连珠霹雳声响,光山火海突然消失不见,自身神智也为之清醒。睁眼看去,同门师兄弟来了好几位,个个面带不忿,离自己最近就是成才,满脸懊丧,衣衫也碎裂多处,幸喜还无伤痕。身前不远却立着高城,似乎并没注意自己,而是横眉立目,怒视着某一方向,喝道:“阁下好能为。只是藏头露尾,非君子行径。既有心较量,何不光明正大,出来一会?”
说到高城,此刻正当盛怒。先前伍六一抱了史今回山,也虑到以自家这位七哥的护犊子天性和火爆脾气,知道了不定如何暴怒,就想瞒过他去自行救治。本以为对阵那俩妖道法力平平,受伤乃因疏忽,并不甚重,谁想俩妖道固是庸手,却生就副好皮囊,又精采补,工内媚,依仗邪术,跟云南天门寨鬼母寨主门下妖女勾搭成奸,从情人处借得两根碧泠针,乃鬼母自炼异宝,上附寒毒采苗疆特有毒瘴,混以雪山阴煞之气炼制,毒性最烈。史今为其所伤,日常用药虽然颇具灵效,也仅能缓解毒性,连服数颗,不但依旧昏迷,似乎还有加重趋势。六一无计可施,最后还只能来找高城。不出其所料,高城见了,险些个气疯过去,等问明经过,更把个许三多恨得咬牙切齿,骂几句三多,又埋怨两声六一,同时认出此针来历特性,赶紧寻了道灵符将其封印,以防顺气血上行,毁人经脉,还要查察伤势,有无其他影响。整整忙了好几个时辰,才将情况稳定,又因寒毒特异,解药只千里外家人隐居山中还有,正打算传音告急,找兄姐帮忙,一回头,见袁儿正扒着门口往里张望,面带忧急,却不敢进,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高城正没好气,见状更是心烦,纵是素来疼惜袁儿,口气也多了几分生硬:“进来!有事儿就说,鬼鬼祟祟像什么样子!”袁儿本性乖巧,知他心情不好,本来不欲打扰,无如事已闹大,同门去了三四位,对方人只一个,再带只神鹗,也算以众击寡,仍然陷入苦斗,可见法力之高,除高城外也无能抗衡者。因此门边徘徊,犹疑不定,现被叫破,便不再瞒,道:“七哥哥!许师兄久不回来,成师兄担心出事,让我用神鉴一查,果然在附近被人困住。成、白、甘三位师兄前往应援,也是一去不返。我才刚二次察看,对方好不厉害,凭一人一鸟将四位师兄打得打困得困,眼看就都逼入绝境,再不去人不行了。”
高城先听又是三多惹事,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冒金星,新仇旧恨齐上心头,真想吼上一句他困他的,关我何事,然后故作不知,撒手不管,随其自灭。可这也不过气极想头,说到底,还是天性最负责任,尤其同门义重,再怎看不上三多,总也是自家师弟,不能任由外人欺侮,何况还扯二连三,又捎带进去三个。因此骂归骂,还是嘱咐了六一照看好史今,带着袁儿,匆匆赶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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