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着掌门平时是怎么教导我们的么?”
众人神色虔诚,“剑道之门,在于心,心也,情也。若不动情,不动声,忍心让性,是为不争,则天下大义何为?”
大师兄平静道:“天下人不为而我为之,是我们门派的道义,小师弟今日代苍生受过,是师门荣耀,也是做师兄的苟且,师兄该谢罪才是。”
大师兄虽只说自己,可这是责备了所有人畏惧不前,出门在外大师兄行掌门之职,众人遂霍然单膝跪地,“弟子知错!”
那清冷的小师弟也单膝跪地,为同门开脱,“甘愿受此过以卫师门,以答养育之恩,这是我个人的心愿,望大师兄不要怪罪其他师兄。”
十一个弟子都跪下了,大师兄沉默半晌,“都起来吧,罚抄门规三十遍,回山门之后一并交上来。”
众弟子齐声道:“多谢大师兄教诲。”
武林豪杰皆有感其道义,面露崇敬之色。
大师兄教诲师弟的时候不动声色,这时却忽听得铮然一声,长剑出鞘,大师兄手中长刃铿然插入地面。阵法用石块细密铺就而成,此时以剑为中心,周围石块均发出爆裂之声,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骇然无言语。以剑御气能到如此地步,真不是修了什么道法么?
“诸位天下豪杰,在下终南山派易回掌门座下弟子陈碧。”陈碧声色依旧极平稳,一派肃穆坦然,“前些时日在山门之中收到出云派大弟子书信,陈言冤屈难鸣。我等江湖之人,伸张道义乃是天经地义,掌门感其孝义,遂派遣门下一干人前来相助,只是未想到出此变故,好在师门有幸,长流师弟挺身而出。”
众人皆点头,对那位站在一旁神色漠然的师弟称赞。
“诸位豪杰,如今虽是终南山派接愿,但是终南山派常年不问山下事,虽然剑道上有些修为,但是依旧不如诸位大派人脉广博消息灵通,因此查案追凶心有余而力不足,何况若不揪出凶手,母神发怒,诸位一样有性命之虞。所以陈碧在此恳请诸位豪杰,共举一心,互通消息,揪出凶手,告慰徐氏一门忠义,早日除了门派弟子身上的咒法,终南山派众位弟子在此不胜感激,”
此话一出,诸豪杰纷纷响应,“愿全力以赴!”
衡南派掌门身长八尺,孔武有力,一把阔背刀嘭的一声插在地上,“这位兄弟说什么衡南派一定第一个听着,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一定跟兄弟们吩咐!”这话说完似乎是嫌乎气势不够,衡南派的几个弟子都扬起手中大刀,乌呀呀跟着喊“听吩咐!听吩咐!”
许是这衡南派掌门的嗓门忒大了些,乡野气息忒厚了些,门派氛围忒喜感了一些。旁边司徒城的小公子十分不悦的将折扇一甩,狠狠皱了皱眉头。
衡南派掌门是个粗人,看不惯这位穿着打扮讲究到眼睫毛的人,斜拧着眼从这人头发梢上的熏香一直到靴子面上的绣花无一不鄙视了一遍。
这司徒城小公子是什么人?大美人司徒城城主揽秋月唯一的小儿子,男孩儿做女孩养的,精细,娇气,最见不得乡野臭男人,平时见到衡南派这样的野人,恨不得都要拿帕子遮着眼过去。
衡南派的野人非得做那斜眼样,司徒小公子是真忍到极限了。众人只见那小公子手中忽然多出一柄薄刃,银光一闪而,接着小公子宽袖一震,什么东西又都没有了。
那一下实在太快,只有衡南派掌门感到那柄利刃贴着他耳边,高速旋转,飞到他后脑勺,毫无防备中,那一瞬间快的他根本来不及拔刀。
揽秋月一战成名的杀器,薄弱蝉翼,硬如陨铁,嗜血千蝶。有人描述揽秋月与尚璧激战时数千个这样的小薄刃,如饥渴的蝙蝠群从洞窟中飞出,一头扎向尚璧。银刃回旋,躺在地上的尚璧已面目全非。
然后,衡南掌门那根陪了自己一头乱毛七八年的二尺麻绳,嘎嘣,就这么过去了。披头散发,这衡南派掌门,真成了个野人……
做掌门的丢面子,弟子自然要争回来,只是这衡南派弟子和掌门是一脉相承的傻fufu,那司徒城姹紫嫣红的女弟子们看这群野人要不老实,纷纷不甘示弱拔出半身剑,杏目圆睁,那衡南派个个未开荤的青瓜蛋子哪见过这阵仗,都各自咽了咽口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怜香惜玉要紧还是掌门脸面要紧?
衡南派掌门一直没作声,也没再看那娇娘公子,抬抬手让自家弟子散了,别再惹人了。刚才那一柄千蝶虽割断了他头绳,却没有削掉他一根毛发,那是精准控制的结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司徒公子娘归娘,倒也是个孝义之人。
有了司徒和衡南这一场闹剧,动员大会散的就差不多了,一腔热血燃的快,凉的自然更快。这徐起澜的事情如此暂时平稳,自然就有刚刚还在慷慨激昂势要捉拿凶手的人接着离开。人群散去,各自回落脚地,不多时徐家宅院就肃静了,终南山派留在最后,仔细收敛了徐起澜的尸体,天将晌午,晴空万里,日头烈的不行,终南派弟子行将离开,为宅院关门落锁。这时不知那人从哪冒出来的,怀抱着大堆莲蓬,头上顶着硕大一片荷花叶子,边吆喝边跑,身上壶儿刀儿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响,“嗳,等等!还有人在这儿呢”
可不就是那会儿那不靠谱的青年么。
门关的只留一道,那不靠谱像荷塘里软泥鳅似的从门缝里滑出来,还不忘抓好他的绿帽,眉眼之间似乎天然带一股笑意。
“嗳,幸亏跑的及时”,他唏嘘道。
十一看不惯这人自由散漫劲儿,“徐家人死的如此凄惨,这位兄台还在此地游园采荷,似乎是有所不妥。”
这人回头,醉似的懒散散一笑,“小兄弟情真意切,在下受教。”
十一还想说什么,被陈碧挡了回去,这人小心抱好了怀里莲蓬,作势要走,却忽然想起什么又退回来。
这人盯着沈长流长久的让贯来目无风尘的沈长流都忍不住回视,须臾,他慢慢道,“这位少侠近日将有一劫。”
十一忍不住多嘴道,“什么劫?”
“桃花劫。”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我……补完了……我发四……再也不放空炮了……对不起小仙女……
第6章 杨七
光天化日,月泉河边,岸边柳树枝繁叶茂,是个纳凉的好地方。树下草席上躺个懒汉,高高翘着二郎腿,脚边好大一捧新摘的嫩莲蓬,脸上倒扣着一个硕大的莲叶,单手枕在脑后,垂下来的柳枝有一搭没一搭扫在人身上,好不悠闲自在。
日头正晒,晌午的空周围住户都在家歇着了,这地方不靠街倒也安静,夏风带着湖上水汽吹过来,凉风习习,爽的这懒汉筋骨要酥,遮阳的荷叶被吹出去了好半天才肯睁开眼去捞。
几步远外两个花红柳绿的小姑娘挎着篮子往这边走,银铃似的笑声飘过来,这懒汉一咕噜从席子上坐起来,随手摘掉了身上几根毛草,正襟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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