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她都知道是谁杀的。
“我把她整个肩膀都切下来了,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越子临审视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很美,掌纹淡得几乎看不见,像是玉器店中卖的佛手,精致而温凉,是怎么样体贴入微呵护备至都化不开的寒,“她求我放过她,哭得太吵了,我就把她舌头割了。”
她仍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烟香气,半点血腥味也无。
那真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天啊,她是侯府的小姐,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娇女,怎么就沦落到被没为官妓,被管事的打折了骨头的地步呢?
“别想了。”段长歌温言道。
“我得记着,”越子临笑了,“谁对我如何我都要记着。”她戴过有灵犀石的香囊半年,温柔富贵的往事忘了七七八八,留下的尽是能把她逼疯的回忆。
温若冰让她戴上香囊本是好意,以为越子临尽数忘了就能活得潇洒自在,哪知道这种东西,能忘的都是记忆不深的,真正刻骨铭心的是忘不了的。
她忘不了。
她不能放过那些人。
她不能放过她自己,不能。
不知何时,水竟有些凉了。
“起来吧,”段长歌道:“再泡下去要生病的。”
越子临由着她扶起身,人软绵绵没骨头似的靠着段长歌,道:“不疑可觉得我心思狠毒?”
“你心思狠毒我是第一天知道?”段长歌反问,“你再狠毒我也不能现在给你撵出去,谁叫你长得好呢?”
越子临骤然笑了,勾着她的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我想吃糖。”
“什么?”
“我想吃糖。”越子临认真道。
她的语气说得上任性,段长歌把她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擦干,应了声好。
因为活得太苦了,所以得多吃点甜的。
越子临半阖上眼睛。
段长歌对她好,真的好。
不求回报,不带杂念的好。
你说,她似乎是不经意地用手摸了一下段长歌的脸,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傻子呢?
……
大小姐出来的时候衣冠整齐,只是衣服被揉得有点皱,木桶被她命人抬出去——要两个力气大的粗使婆子。
此举有些微妙,仿佛是为了顾忌什么人一般,当两个婆子隔着纱帘看见床上倚着个人的时候,更加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帘子不厚,但见对方穿着件青色的衣裳,拿着本书遮挡了大半张脸,头发没梳,垂了下来,似乎是一位绝妙佳人。
青天白日的穿成这样有些不成体统,段长歌又风流得紧,让人不免怀疑这女子的出身门第是不是那么清白。
不多时,小姐房中藏着一个人的消息传遍了帅府。
颜卿喝了口茶,端庄大气,“这样的小事也值得嚼这么久都舌头,”她慢慢道:“长歌二十一了,难道还不准有个伴儿了?”
来报信的婆子陪笑道:“夫人说的是,可若是正经人家的姑娘,那得三媒六聘娶了才好,这样留在房中,难免招人闲话。”
“闲话?”颜卿放下茶,似笑非笑道:“我看你们确实够闲。”她扫了一眼已经露出惶恐之色的婆子,道:“帅府不养闲人,这位还是别出去吧。”
婆子睁大眼睛,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她并非是太闲了非要嚼这个舌头,而是自己的侄儿本是府中小厮,是家生子,本应该更得上面宠信,不只怎么得罪了段长歌,好好的赶车的令去喂马扫马圈,她一时憋不住,听见了消息就来了。
“夫人,夫人,”婆子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差点没抓着颜卿的衣角,但马上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厮拉开了,“是老奴一时糊涂,听风就是雨,冲撞了小姐,夫人看在老奴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份上……”她没说完,因为被拖下去了。
段思之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给夫人倒了茶,道:“定心。”
偷听不是君子所为,奈何这婆子来得突然,夫人发作下人他又不能在边上看着,只能到屏风后面去。
“我要定什么心,找你那宝贝珠子似的女儿给她定定心吧。”颜卿冷哼道。
“那丫头一大早上就出去,等她回来,让她来问清楚就是了,”段思之笑道:“你何必动那么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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