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疏了?
是生疏了吗?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来,但潜意识里觉得也许是个好兆头。
思及此,我不动声色,躲开了谢轻寒的手:“我也只是问问。西南那边,人少得很,可实在不是一个可供随意走的地方。”
我加重随意两字语气,谢轻寒听清了,却不在意,微微一笑以作应答。
又是默不作声一会儿路,我心情复杂,说不出什么东西。谢轻寒倒是心大,边走边和我说着宫里的事——虽然我大多已经从他的信里知会了。
“你……过得好不好?”我这时才想起这个没问的问题,一时觉得有些愧疚。我是明知故问,然而现下这状况,我除开明知故问也没有任何话可说。
但终究还是尴尬,尤其对上谢轻寒清亮的目光时。于是我和他对视三秒,最终失落地垂头,自问自答:“……好吧,就当我没问。”
身边谢轻寒低笑一声。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惊异地又看回去。这人一脸认真,说出的话却跟好玩似的:“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这个问题的,我错了。你看了我的信么?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好不好,有没有准备好殿试,想你有没有想我……好像都是白想。”
有那么一秒,我几乎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那么一丝不甘的慌乱。
我愣了一下,也就没听到下一句,谢轻寒说的是:“因为你现在在我面前,而我还是想你。”
“我看到你,却摸不到……”他语调突然提高,眼眶微微湿润,“你就像不存在一样。”
话语间他步子停了,我们在三人高的朱红宫墙边停住。这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我们一直都在往西南的方向走。
谢轻寒此人就和他的选择一样固执,一条路,走到黑,撞倒南墙也不回头。
所以之前的若即若离、故作镇定的模样,都是演的。他现在暴露在我面前的,才是最真实的他自己。
忽然刮过一阵风,吹落几点白色。我这才注意到头顶上开的梨花,盘虬一般攀过了宫墙。
身体突然被人环抱住,冰凉的气息缠住我,冷得透骨。脚下一个趔趄,谢轻寒沉默着把我抵到墙边——这是个有些压迫感的姿势,以谢轻寒比我高的个子,轻易就能伏下身来,要我动弹不得。
“……谢轻寒!”略微有点恐慌,我咬着牙,抬手努力想要将他推开。
“我在这里,是活的!你先放开,我们可以好好……”我试图劝阻他,然而话音未落,意外的触感在唇上蔓延开来。
失了真……
我下意识想,可是大概怪我太敏锐,不过一秒后就迅速反应了过来,惊愕地抬眼。
脚下踩的是宫道。身后靠的是宫墙。头顶开的是梨花。眼前映的,是谢轻寒通红的眉目。
他不说话,只是不停跟我抢气儿,想憋死我。我烦得要动手,可是这人平日里看着风一吹就飘,这时候力气却大得吓人,我隔着袖子扼住他的手腕,都能感受到那上头传来的力度。
让人绝望。
顾及四周随时可能经过人,我根本没打算给他留任何时间。顾不上他的心情,我用了最大力气,将他推出两步远。
“你疯了。”我告诉他。同时也在心里默念:我也一样。
不好意思承认这个事实,因为目前看来,疯的人可并不止他一个。最好笑的是我自己,一面恨不得再靠近谢轻寒一点,感受更多的温暖,一面又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把他推得不能更远。
“你是怎么想的?”长久的沉默过后,谢轻寒这样说。他对我的笃定视而不见,我想他是还对我抱有期望,觉得我能从水沼底下钻出来。
然而,不可能的。
明明都已经大错特错了,可是我还是不想纠正过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从曲盈盈死后我没有再想过任何与之相关的事情,这一回被逼着去回忆,我竟然没有半分隔阂。
也许就是一个深渊和另一个深渊的区别,我这么想。
场景实在太尴尬,不允许我沉默太久。眉心跳了跳,视线漫无目的移动,我鬼使神差地开口:“现在不要说这个,可不可以?我还需要些时间。”
话一出口就想砍死自己,这口气,我是完全在谢轻寒手上栽了么。
谁祸害了谁啊?
怎么搞得跟我自己是受害人一样的?哪来的脸啊?
我刚要补救,谢轻寒却拦住我。经过刚才,他好像很怕我说一些他不爱听的东西。
他来牵我的手,我没来得及抽出,他小声道:“放心,这里不会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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