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纪遄飞早已不记得那些往事,而自己却还在纠结着不放,甚至还因为内心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想要在这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将一个初到这座城市还不甚熟悉的故人独自放逐。
“那你能不能借我一把伞?”
纪遄飞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一双原本洋溢着热情的眼睛里流露出无法遮掩的难过,漂亮的嘴唇却还试图向上勾起,勾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楚然觉得胸口有点憋闷,下意识就说道——
“店里只有一把伞……”
“送我到大路总可以吧。”
纪遄飞感到很难过,心尖上划过尖锐的刺痛,因为他发现楚然似乎有点不太想跟有过多的接触。从最开始的重逢,楚然就没有像他一样表现出无法言喻的喜悦,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虽然宋昱瑾那混小子很识相的先走了,为他和楚然的单独相处制造了机会,然而整个下午基本上都是自己硬赖在店里不走的感觉,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雷电,恐怕他连楚然的手都不会有机会碰到一下。
追得太紧了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还会招致反效果。纪遄飞自然也是明白这样的道理,然而,他同样还明白很多其他的事情。比如那个让楚然璀璨如星辰般的双眼时刻追随的背影,又如那个让楚然锁在心底说不出又舍不掉的名字。
从小到大,纪遄飞就只会这一招。说好听点叫做锲而不舍,说难听点就是死缠烂打。不过在他看来,只要能把楚然追回来,哪怕是像当初那样,只要楚然愿意待在他的身边,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可是,楚然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纪遄飞不知道,在他看来沉默了许久的楚然内心正在翻涌着怎样的思绪,进而促使他进行着怎样的自我挣扎,一如楚然并不知道他脑海之中荆棘一般缠绕纠葛的想法。
“小然,我……”
“我早上4点就要起床。”
纪遄飞刚一开口,楚然就几乎在同一时刻出声打断了他,并且伸出右手做了一示意他停止的动作。于是,纪遄飞再次以最短的时间切换成大型犬模式,乖乖的遵循主人的指示闭嘴。不过,他有点没听明白楚然刚刚说的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是说让自己不要去打扰吗?
“纪遄飞,我每天早上4点就要起床来铺子里煮凉茶,而且我必须要吃早饭还得是自己做的,这里外面卖的我吃不惯。”楚然看着一脸不明所以又拼命忍住疑问的纪遄飞在心里叹了口气,“所以,你如果不怕一大早被吵醒的话,就跟我回家吧。”
相比一副好似终于下定决心赶赴战场并且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的楚然来,纪遄飞此时此刻简直高兴的就要飞起来。和楚然意外重逢的这个下午,纪遄飞已经数不清被他左右着在心里来来回来坐了多少趟过山车,好在自己的心脏够强健,也早在此前分开的这些年里做足了心理建设。
于是,内心早已炸开绚丽烟花却依旧紧绷着只露出一个爽朗笑容的纪遄飞快步走回八仙桌前,拎起之前楚然放在桌子上的两个牛皮纸袋,又跑到门口拿过靠在柜台侧面的伞撑开,复又转过头来看着楚然锁好那道通往后厨的小角门。
难为楚然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西服革履的俊朗青年正举着一把暴雨天专用的黑色大伞站在店外,另一手上还拎着两个装了打包好的凉茶的牛皮纸袋,也不说话,就那么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仿佛要直接看进他的心里。
纪遄飞的个头要比楚然高一些,所以大伞打在他的手里彼此才不会觉得别扭,也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在下雨天和心爱的人同撑一把伞,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即便他能够确定身旁的人并没有怀着同样的心情,也依旧觉得此情此景浪漫到不行,甚至想将这个画面定格保存再手动加满粉红色的泡泡。
回去楚然家之前,两个人先去了一趟黎小曼家,把今天剩下的清热化湿茶给小曼的奶奶送过去。通常这个时间,黎小曼已经放学回家了,所以楚然没想到来开门的会是这家的男主人,也就是小曼的父亲。
黎小曼的父亲叫做黎海生,是个中等个头的男人,理着短短的寸头。原本是跑船出身,也因此有着很结实的肌肉和一身晒得黝黑的皮肤,整个人显得既健硕又精神。干他们这一行的十几岁就跟着父辈或是师傅出海,往往结婚也早,毕竟茫茫大海之上隐藏着无数可知或是未可知的风险,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船家也不敢保证每次出海都万无一失。
在这一点上,黎海生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时间退回到二十几年前的话这里的人结婚并不像大城市那样需要等到法定年龄,拿着身份证、户口本、双方单位和所在街道开具的介绍信才能成为夫妻。在他们这里,只要双方家里都觉得还可以,酒席一摆请朋好友一招呼就算结婚了,结婚之前见过面的没见过面的都有。所以,仅管黎海生只比楚然大了三岁,却已经有了小曼这么大的正在念初二的女儿。
后来筒子楼拆迁,除了现在他们住的这套房子之外还补贴了一些钱,所以黎海生便不再跑船了,和住在自家对面的儿时玩伴也就是楚然现在的房东一起,在附近开了家主营猪肠粉和牛腩粉的小店。
第7章 第 7 章
【7】
“海生哥,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楚然看着来开门的黎海生,很是意外的说道。
“小楚来啦。今天这不是下雨了吗?下午有一阵又打雷又打闪的。”跑了十多年船的黎海生很难得的没有被海风摧残成一副干巴巴满脸皱纹的模样,本就圆乎乎的脸上偏又忽闪着一双荔枝大眼,此时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这种天气客人也不多,小俊说他在店里盯着就行了,所以我就去学校接小曼和乐乐了。”
黎海生口中的“小俊”就是楚然现在的房东周晓俊,两人是从小在筒子楼狭长又堆满各种杂物的楼道里互相追逐打闹着一起长大的玩伴。周晓俊的父亲也是跑船的,不过跑的不是周海生后来跑的那种渔船,而是要长期出海的小型货轮。
像他们这种行当里,子承父业的情况比比皆是,七八岁就爬上船去玩,十几岁就跟着出海是绝大多数的情形。不过,周晓俊的父亲在他六岁的时候出了意外。和普通渔船比起来看似无坚不摧的铁船,毫无预兆地就翻覆于茫茫大海之中,等到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被咸涩的海水浸泡得惨不忍睹。
说实话,周晓俊的母亲当年也不过才二十三四岁的年纪,除了六岁的周晓俊之外还有一个将将满了两周岁女儿,完全不知道也没有心力去思考该怎么办。还好周晓俊父亲生前所在的船队比较正规,从打捞遗体到葬礼再到赔偿抚恤料理的面面俱到,完全不用遗族家属操上半分心。
那个时候人们的工资并不高一个月也就几百块钱,所以钱是没赔了多少,但房子同样也不值钱,船队就在几栋新建的、原本也是打算用来做员工宿舍的七层红砖楼里,挑了楼层、户型最好的分给了在这次意外中丧生的船员家属。
于是,周晓俊一家搬进了红砖楼,原本筒子楼里的小房间就租借给了黎海生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两家互相帮趁着关系比以前走得更近了。后来,黎海生长到十四五就跟着师傅出海打鱼,但周晓俊的母亲却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孩子和那吞噬了自己爱人的无情大海沾上边。
“哎呀!你看我光让你们在门口站着说话了,赶快进屋来。”
黎海生一偏头发现了在楚然身后还站了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只见他穿着一身暗色的西装,和这潮湿闷热的阴雨天显得有点不太搭,不算长的头发二八分着大体梳向右边相对蓬松的固定着。黑色的亚光皮鞋上沾着些许的水污,却丝毫无法掩盖住那不菲的身价。只是那双微微眯着看向自己的眼中,似乎混杂着一些不能算是友善的情绪。
“还没吃饭吧?今天的螃蟹新鲜煮了虾蟹粥,还有你爱吃的豉油鸡和韭黄炒滑蛋。”
“不用了海生哥,这个……”
“楚老板?爸,是不是楚老板来啦!”
楚然抬了抬手,话还没说完就被屋子里传来的高声询问和穿着拖鞋跑动带起的啪嗒啪嗒的声音打断。很快,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就冲到了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比她矮了一个头的小男孩。
“小曼,你好。”楚然略略俯下身,将手撑在为了减少身高差距而弯曲起来的膝盖上和飞奔出来的黎小曼打着招呼,然后偏过头对着小曼身后的男孩子笑了笑,“乐乐也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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